“……所以说,你的欧恩神教在穆恩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治安有了极大改善?”
文峰皇子带着斯科特牧守、还有穆恩泽市长列昂·帕特里克出现在保罗·吉布森面前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保罗·吉布森还在反复询问穆恩泽的现状。这不怪他谨慎,而是树立国教一事非同小可,一旦确立,没有天大的事,都不宜再作调整。而要像文峰皇子建议的那样,通过把欧恩神教推到前台,来解决逃奴和逃工问题,事实上也相当于把欧恩神教放在了半国教的位置。所以,只要他决定采纳文峰皇子的建议,就相当于把欧恩神教和安肯瑞因紧紧的绑在了一起,谨慎再谨慎,在保罗·吉布森看来,是完全必要的。
“是的,陛下,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我刚刚担任穆恩泽市长的时候,因为战乱平息不久,城市生产生活秩序没有回复,烧杀劫掠、抢劫强奸之事频发。后来欧恩神教传播开来,相关的案件就少了不少。而且,虽然我们也有不少人逃亡爱莲娜,但是从可以统计到的总人数看,比起其他几座周边城市,确实要好上不少。”
“是的,陛下,据我了解,欧恩神教讲究现世隐忍以换死后得享极乐天国。对欧恩神教的信徒来说,现世的不如意和遭遇的苦难是他们赎罪的必要经历,如果是虔诚的信徒,基本都会坦然受之,很少有主动改变自己境遇的想法。即使是不那么虔诚的信徒,产生改变或者逃离苦难的想法也会减少。所以,我觉得欧恩神教是能实现我们的目的。”
和列昂·帕特里克一样,文峰皇子也在积极的为斯科特说话。他们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和斯科特有利益关系,而是因为一旦能帮皇帝陛下解决这个问题,那文峰的皇子地位和列昂的市长地位,都会牢固很多。
“而且啊,父亲,斯科特大主教可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对他,您还不信任么?他能放弃三神教大主教和即将到手的枢机主教的位置,毅然决然的开创欧恩神教,每天和那些穷苦人一起吃黑麦面包,这种信仰和真诚,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似乎是看保罗·吉布森犹豫的久了,文峰皇子又开始试着从别的角度说服自己的父亲。保罗·吉布森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自己则开始沉思。经过了两个小时的讨论,他的思考也几乎有了结果。所以,只是一小会的功夫,他就抬头给出了答案。
“这件事情可行,不过不能一步到位。先选两座城市,公开推广欧恩神教,以半年为期,看看反应。如果确实效果很好,我们就在全国推开。如果确实能解决逃奴和逃工的问题,那就算把欧恩神教立做国教,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妥。”
“陛下放心,欧恩神教的教义本就劝人向善,安抚百姓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既然陛下信任,我们自会做好这件事的。”
斯科特起身,向保罗·吉布森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之后,他才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加入欧恩教派,如果陛下可以加入,那么对于我们的传教工作会有极大的帮助。”
“等你们证明了自己确实有效,我们再说这件事吧”,保罗·吉布森似乎对教派问题兴趣缺缺,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虽然决定给你们两座城市试点,但是试点归试点,不要想着搞东搞西。我会让菲拉斯盯着你们的。做事情要客观,不能造假,知道吧?”
“放心吧陛下,这一点我们还是有信心的。”
文峰皇子点头应下,和保罗·吉布森聊了一小会,便起身告辞。而在他们走后,保罗·吉布森和埃米尔·欧文继续聊起了爱莲娜那辆汽车的事情,言语之间虽然仍然有些忧心,情绪上却好了一些。看来,文峰皇子带给他的,确实是一个让他比较满意的答案。只不过,至于结果如何,却只有等到半年之后才能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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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斯科特和安肯瑞因的皇帝就欧恩神教的未来进行交谈的时候,在尼格鲁共和国首都西拉玛的国民广场上,一场浩大的游行正在进行。成千上万的尼格鲁公民高举着祈求和平、庆祝穆恩条约正式签订的牌子从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向国民广场汇聚而来。他们步伐整齐,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喜悦和微笑。不时的,一阵阵口号从队伍中传出,“庆祝穆恩条约签订”、“要和平不要战争”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在国民广场的上空徘徊汇聚,最终进入了站在广场中央高台上的尼格鲁共和国总统——安杰依·马拉尔克齐克的意识。
这些人,难道忘了那场刚刚结束的战争给他们带来的耻辱和苦难了么?曾几何时,那些叫嚣着要报仇、要踏平安肯瑞因的人们都去哪了?曾几何时,那些无比支持对安肯瑞因宣战的人们,又去哪了?自从爱莲娜的那个禁咒魔法以来,尼格鲁共和国的强硬派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敢得罪一位最接近大魔导师的男人,更没有人愿意把曾经的侵略、战争和复仇挂在嘴边。于是,话语权被妥协派占据,穆恩条约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签订的,而百姓们,似乎很快就接受了他们超过二十万军队被屠杀一空的事实,进入了下一个议程。
改选总统。
半年前反击安肯瑞因的战争因为一个禁咒魔法而宣告失败,不论是资本家还是工人,又或者是农民或者小市民,他们在战争失败上遭遇的挫败感都需要人承担。死去的大魔导师皮鲁·马尼诺只能承担这些怒气的一小部分,而更多的,则需要当初战争的发起人和倡议人,总统安杰依·马拉尔克齐克本人来承担。
站在台上的安杰依·马拉尔克齐克想了很多,而台下聚集的百姓们也渐渐密集起来。大家都在等他的发言。今天,在国民广场,原本就是一场换届的讲话,安杰依·马拉尔克齐克将在这里交出自己的总统位置,而国民议会选举选出的新总统,也将在这一天登台亮相。
“各位国民——”
钟声敲响,约定的时间已经到来,聚集在广场上的人们安静了下来。他们歪歪扭扭的举着手中的牌子,抬着头,看着站在高处的安杰依·马卡尔克齐克,在这位总统先生的面前,巨大的喇叭一左一右朝着高台外侧延伸出去,确保广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讲话。
“——我是总统安杰依·马拉尔克齐克,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以总统身份发表讲话。半年前,当我在发动荣光战争的文件上签字的时候,我们的部队兵强马壮,我们的装备强大而先进,而我们的对手,却是一个正在经历内战、仍然在使用农奴的野蛮国家。在那个时候,我本以为我们可以取得那场战争的胜利,实现我们的复仇,拯救那个国家苦难的百姓——”
安杰依的声音很大,通过那两个巨大的喇叭,在广场上回**。他讲话的时候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只是语气低沉,似乎背负着什么东西。
“——可是,一个禁咒魔法彻底摧毁了我们的军队,也让我们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超过二十万战士埋骨他乡,我们为他们默哀、祈祷,希望他们能得到三神眷顾。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可生活还要继续。你们的新总统将在不久之后在这里为你们发表讲话,他将带领你们,在这个可能重新有了大魔导师的世界,走出我们尼格鲁共和国自己的路。过去这五年,非常感谢各位对我工作的支持,无论如何,我都始终是尼格鲁共和国的公民,无论如何,我都始终以自己的公民身份而骄傲,谢谢!”
安杰依的讲话时间不长,内容也并不丰富。作为代表过去的人,他要把舞台留给代表未来的人。他侧过身,用力的、激烈的鼓掌,吸引着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正在走上舞台的,被国民议会选出来的总统。
伍迪·赫奇思,原尼格鲁共和国第一大党社会改革阵线主席,在当选总统之后辞去主席职位。这位四十四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正装,一边挥手,一边上前。安杰依笑着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站在了话筒前。
“各位国民,我是伍迪·赫奇思,承蒙国民议会各位议员和在场的所有国民,这个国家的所有公民厚爱,我将在未来五年内,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统!”
“哗——”
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位赫奇思先生,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鼓掌。毕竟,那个发动了一场失败战争的安杰依已经下台,距离这个国家最近的威胁——爱莲娜的加斯滕斯也已经签订了穆恩条约,在这样的背景下,新的总统无论怎么折腾,应该都不会太差吧?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伍迪·赫奇思伸平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在十四个月之前,第三次大魔潮的降临揭开了这个世界动**的序幕,邪恶的君王保罗·吉布森发动了对我们的侵略战争,我们的国民和将士们誓死战斗,终于把他们赶出了我们的国土。而五个月前,爱莲娜的那位加斯滕斯用一记禁咒魔法结束了这个动**的时代,我们和安肯瑞因的战争结束了,安肯瑞因的内战也结束了,罗伦罗布斯和阿郎特帝国的战争也结束了,世界上刚刚冒出的硝烟因为加斯腾斯,消散殆尽,留给我们的,将是一个新的、和平的未来!也正是如此,我们才与爱莲娜签订了穆恩条约,双方开放市场,互通有无,共同发展,寻找和平共处的美好未来!作为你们的新总统,我有信心能和大家一起,去见证这样的未来!”
“哗——”
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的明显更加热烈。群众们很喜欢赫奇思的调调,他们鼓掌,欢呼,表达着自己的态度。赫奇思显然也很喜欢这样的反应,他扬起双手,享受着这一刻。安杰依这个时候已经走下了台,把所有的空间都留给了这位新的总统。虽然在内心深处,他仍然觉得那个加斯滕斯将来必将成为尼格鲁共和国的致命问题,但是,他和那些和他一样的强硬派都已经失势,这个国家的高层政坛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所以,这个国家的未来,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轻轻的叹气摇头,安杰依离开了广场。他曾经的后台皮鲁·马尼诺失去了魔力,已经死亡。而他,能幸运的活下来,还能继续享受生活,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未来,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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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尼格鲁共和国的新总统发表上任演讲的时候,爱莲娜的主席加斯滕斯,正站在洛山道口外,看着一列长长的车队驶向远方。爱莲娜工业体系负责人托马斯·古拉科斯站在他身旁,同样看着那列长长的车队。
“这是第一批动力机械,全部供应给澎湃动力公司,他们将使用这种朝阳一型小型蒸汽机,生产他们自己的蒸汽汽车。根据上次和他们沟通的情况,大概半年左右,他们的蒸汽机车就能上市销售。”
古拉科斯翻看着手中的本子,和加斯滕斯轻声的汇报着情况。加斯滕斯对这些事情早已了解,他点点头,并不多说。
“头儿”,古拉科斯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自己生产汽车卖呢?红旗汽车的价格能买那么高,我们多卖几辆,不什么都有了?”
“那只是个例,我不是说过么,那个价格不仅仅是冲着车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加斯滕斯对这件事还是很清醒的,“而且,对那些资本家来说,给他们些好处,他们才有保持和平、给我们发展空间的动力。而有了时间,又有了足够的收入,我们才能继续发展军事和经济。更何况,生产汽车需要的人力和资源太多,我可不想让他们挤占爱莲娜有限的生产力。现在这个阶段,重工业还是要以军事为主。”
“明白。”
古拉科斯点点头,在本子上把这句话几下,再次抬头。长长的车队已经可以看见尾巴,而队首,则已经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初春的寒风从古拉科斯的身旁吹过,带走了他最后的疑问。
未来,应该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