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这下怎么办,他们这么跑,肯定是想冲过去的。这么多人,我们边境上没有准备,都被他们冲过去了,上面肯定又要骂我们。”
自爱莲娜保卫战以来,安肯瑞因日益加强了对边境线的管控。而随着穿越边境前往爱莲娜的农奴越来越多,这种管控也越来越严厉,管控的实施者也从地方警察变成了军队。而承担这一任务的军队,虽然能通过更强有力的措施减少成功穿越边境的人数,但也无法彻底阻止。一旦穿过边境的人过多,那么负责管辖对应边境线的部队长官就会受到责罚。卡斯卡夫的担心正是由此而起。他跟着博斯曼,一路不紧不慢的追踪着那些农奴,心里早已急火如焚。现在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而博斯曼丝毫着急的样子都没有,他不得已,只能再次出言提醒。
“没事,不着急。”
眼看着距离边境线越来越近,博斯曼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丹·卡斯卡夫有些不解。按照正常的布防兵力,这六百多人如果抱团冲过边境,至少能跑掉四五百人。这么多人,可是足够上面把博斯曼的团长帽子给撸下来了。
“行了,别慌,我早有准备。”
博斯曼看卡斯卡夫还在担心,有些自得的安抚他。他这句话虽然不长,但是却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卡斯卡夫听到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团长,你早知道他们要跑?”
博斯曼笑了一声,不再回答。他们向前走了一会,就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枪声。那是荣耀步枪的声音,卡斯卡夫很熟悉。
那枪声非常密集,响了一会就停了下来。卡斯卡夫这时候已经大概知道了他这位团长的计划。那些农奴直接冻死,肯定难逃其咎,放跑的话,又于心不爽,于是便给他们机会逃跑,然后在逃跑的路上用事先安排好的士兵枪杀。因为有事先准备,武器肯定都已经加压预热,再加上排队齐射,这六百多人,能跑过去几十个人,就算是命大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博斯曼等枪声停歇,和丹·卡斯卡夫一起继续前行,不一会就到了边境。在这里,已经被雪覆盖的道路被人为的隔成两截,安肯瑞因这边,是博斯曼的团在防守,挖了壕沟,做了沙袋胸墙。要想去往爱莲娜的人,只能在两道胸墙中绕行而过,穿过几十米的中间地带,进入爱莲娜。要在往常,通过这条路进出爱莲娜的人并不多,负责守卫这个路口的也只有一个连一百多人。可是今天,超过三百人装备整齐的士兵正站在胸墙内侧,列队待命。
而在这些士兵前面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卧满了尸体,那些尸体大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一看就是长期逃难到这里的农奴。他们白天的时候还在科莱博瑞特的城市广场上看着博斯曼杀了那些意图逃亡的农奴,到了晚上,自己就已经死在了靠近爱莲娜的边境线上。卡斯卡夫的目光从这些尸体上一一掠过,又转头看向团长。
“团长,你真厉害!这一招真是英明!”
“哈哈,那是自然”,博斯曼早知道开卡斯卡夫会这么说,“这样子,他们因为试图强行穿越边境被打死,跟我就没有关系。我只是正常履行我的工作职责而已。上面不仅不会批评我,说不定还会给我一个守边有功的奖章,你觉得呢?”
“那是自然,团长您英明神武,这一次安塞尔·哈姆师长肯定会称赞您一番,说不定,您还能到军团长大人的青睐呢!”
“哈哈,那就说远了”,博斯曼笑着摆了摆手,“这些渣滓就是不让人省心,不这么杀一杀,都他妈的不听话。我跟你说啊,这么杀上几次,他们肯定就不敢像这么样子的跑了。”
“那是,谁愿意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啊”,卡斯卡夫点点头,跟着博斯曼和二营的士兵们见了面,统计了地上的尸体,又和边境线上的士兵们强调了守好边境线的道理,才施施然离去。而在他们身后,接近六百具尸体正在被士兵们拖走、丢弃在寒冷的荒野。这些费劲千辛万苦的农奴们,逃离了自己曾经的地狱,却最终死在了荒野,而他们向往的爱莲娜,在他们死前,距离他们似乎只有咫尺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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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博斯曼和卡斯卡夫一行人离开不久,就在那些枪杀了逃亡农奴的二营士兵们解散队列,撤回营地后不久,在距离边境关卡不远处的荒野中,几个人影轻轻的动了动。
“他们都死了……”
一个人在雪地上匍匐前进,声音微抖。而在他的身后,又有四个人影照着他的样子,和他一起挪到了一个小土堆附近,这才坐了起来。拼命的开始搓手,哈气。
“老怀特死了,冻死的。”
五个人中,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颤音响了起来,他叫艾尔高特,是这一行人中最年轻的。
“老怀特年纪大了,能跑到这儿就已经不错了……”,领头人杰拉德·沃伦接话接了半句,又哈了几口气,“再不想点办法,我们几个也要冻死了!”
“这帮皇帝的死狗,他们就是想冻死我们!那个牛圈根本没有房子,还扒了我们的衣服,他就是想让我们死!我们就算不跑,也会被活活冻死在那,根本没有出路!”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叫查韦斯·沃伦。他脸色铁青,嘴唇苍白,一看就冻的够呛。他一边说话,一边摩擦着自己的手掌和脚心、小腿,试图给自己更多的温暖。
“能跑出来就不错了,别……别想那么多了……”,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人接上了话,“我们得找到辉石,越快越好,这个天气,等到了夜里更冷,没有别的办法,我们肯定会被冻死的。”
“萨雷说的没错,咱们当初一起逃出来,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到这里,眼看就要进入爱莲娜了,可不能死在这。我们先离开这,这里离边境太近,容易被发现。”
领头人杰拉德接过了矮个萨雷的话,蹲在地上左右张望,试图找出一条隐蔽的路径。他的四位同伴闻言安静了下来,同样开始寻找路线。
“那边怎么样?”
沉默中响起的是一个有些柔弱的女声,那是这只小小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克莱尔·沃伦。她的父亲早在之前的逃亡中已经死去,把她交给了杰拉德照看。这一路上,几位农奴对她也关心备至,硬是让她活过了几次劫难,活到了现在。
几位农奴顺着克莱尔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边还有几座雪堆,可能是当地农人收割之后堆积的麦秆。他们商量了几句,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在雪地上猫着腰跑了过去,沿着这些稀稀落落的遮蔽物,渐渐远离了那条道路,和那个刚刚枪杀了几百人的边境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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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长,我们为什么不去救他们!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都和我们是一样的人!而且,他们朝着我们跑,还不是为了投奔我们!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屠杀?!”
在道路关卡的另一侧,博斯曼这次行动的影响还在发酵。负责守卫这条道路的是爱莲娜工农革命军第一军团第六师第一团五连的战士们。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数百名农奴兄弟被当面残杀,却无能为力。当时有些冲动的士兵想要掏枪帮忙,却被连队的指导员和连长按住了。现在,那些农奴已经死了,可不满、怀疑和愤怒的情绪,正在这只小小的连队里滋生。
“战士们,战士们,你们听我说!”
第五连的连长兰尼·沃伦是参加过爱莲娜保卫战的老兵,他和指导员哈尔·沃伦是旧相识,曾经还在生产旅的同一个连队战斗过。爱莲娜保卫战之后,军队改革,他们这样的老兵大量的充实到了新工农革命军的基层指挥岗位上,用来搭建新军队的指挥骨架。这一次阻止大家冲上去救人,也是他和指导员哈尔·沃伦的共同主意。
“那你说!加斯滕斯主席都说过,天下农奴是一家,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看着自己的家人被杀,还无动于衷的?!”
战士们显然群情激奋。这些士兵几乎都是爱莲娜保卫战之后才加入军队的。他们中的一部分来自原来的民兵一师和民兵二师,更多的则来自于爱莲娜平原和原恩斯潘省的新农奴。从阶级和立场上,他们天然的同情着对面那些试图逃过来的农奴,却对战争的残酷性缺乏直接的认识。他们认识不到在这个时候挑起边境冲突的风险,却只看到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所以,他们情绪激动,要求解释。在他们的想法里,身后有一位最接近大魔导师的男人,杀掉对面那些反动势力,拯救农奴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
“兄弟们,兄弟们,你们听我说”,虽然知道这次思想工作难做,但是兰尼知道自己的职责,“刚刚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对面至少有一个营的敌人。他们早早的就列好了队伍,明显是知道那些农奴会跑到这里的。我们先不说他们为什么设下陷阱要杀那些农奴,我们就说,仅凭我们这一个连的人,怎么去和敌人有胸墙防线和壕沟、严阵以待的一个营对拼?就算我们装备了几把雷鸣一型,可是我们手中大部分的武器,不还是和对面一样的荣耀步枪么?人数不占优,武器不占有,敌人还有工事防御。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你们上战术课,你们告诉我,要是刚刚咱们冲过去了,能打赢么?要是打不赢,救不了人不重要,我们的这个关口失守了,怎么办?要是有敌人趁机从这个关口冲进去,进攻我们,又该怎么办?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任?谁能负这个责任?”
“他们又不敢过来……”
战士们有人小声嘀咕,却自己也缺乏底气。兰尼·沃伦顺势就接下了话。
“他们是不敢。可就算他们不敢,万一有敌人的特务和间谍趁这个时间冲进去了,我们又没管住,不也是我们的失职么?你们可别说没有特务和间谍啊?最近光咱们这一个关口就抓了十几个,加斯滕斯主席还专门强调过要小心敌人的特务和间谍,别跟我说你们都忘了!”
这一次,战士们没有人顶嘴了。大家脸上仍然有愤怒,却也多了些思考。他们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兰尼和哈尔,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几句话。
“就算这样,我们也可以开枪威慑他们吧?”
“对啊,我们开几枪,他们也不敢杀人吧?”
“喊几句话也是好的啊……”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吧?”
“兄弟们”,兰尼挥手让大家安静,“开枪、喊话这种事,要说肯定没用,我不敢说。但是敌人明显是有准备的,今天他们调过来一个营,明显就是冲着这些农奴来的。你们觉得我们喊话、开枪能有用么?要我说,我觉得,这些行动就算有用,也微乎其微,是救不了对面的农奴兄弟们的。”
“那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人?他们每天晚上都在边境线上杀人,这些日子死了多少人?同志们都在议论这件事,那些逃过来的农奴兄弟们也很多次提起过这件事,我们总要有些办法的吧?”
“这个我知道”,兰尼·沃伦点点头,“这件事上面已经知道了,虽然我们现在不具有再次和对方开战的条件。但是议事会肯定会有办法的,那些死在边境线上的农奴,即是你们的兄弟,也是我们的兄弟,我想,上面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的。”
“是的,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我和兰尼都是跟着主席打过仗的兵,我们也都见过主****和我们一样也是农奴出身,他绝对会有办法的!”
指导员哈尔这个时候也插话进来。战士们看两位领导如此说,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只不过,不论是哈尔还是兰尼,都知道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如果任由安肯瑞因军队在边境这么继续杀人,那些逃入根据地的农奴,肯定还会有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