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军区第三军团军团长斯凯·哈姆在进入赖林公国的第三天,迎到了他的司令,保罗·钟。同时迎到的,还有不到五万人的溃兵。这些人衣冠不整、丢盔弃甲的出现在了呈行军阵型前进的第三军团面前,差点被第三军团当敌人打了。要不是冲在前面的人反应的快,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大喊自己人、自己人,可能斯凯·哈姆就成为第一个向自己司令的部队开枪的将军了。
“查得拉没了,敌人投入了超过六十门蒸汽大炮,我们的排枪战术根本无法对抗。我能活着回来,还是那帮卫队死命拉出来的。”
坐在临时搭建的军帐里,许久未见的保罗·钟不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透着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敌人进攻的太急,很多东西都没带出来。不过你们的家属,我们一个不拉都撤出来了,这也是我做的、少有的几件有先见之明的事情,等会你就可以派人去找了。他们都在队伍中间,很安全。”
斯凯·哈姆看着面前的老人,很难想象这就是他那位曾经崇拜的司令大人。曾几何时,保罗·钟是那么的果敢英明,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定,他的决定也从来没让失望过。可现在,这个坐在他面前交代后事的老人,真的是那个曾经带领他走向辉煌的司令么?
“司令,家人的事可以以后再说,现在的关键,是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第二军团军团长托比亚斯·帕斯上前一步。他和斯凯·哈姆想的一样。当前的关键,是他们这些人到底应该向何处去。逃出来的5万人加上斯凯·哈姆的5万人,半年前跟随保罗·钟进入赖林公国的二十万人已经少了一半。这剩下的十万人,向西,是无法对抗的尼格鲁共和国军队。向东,则是他们曾经几乎要背叛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10万人的出路,到底又在何方?
“现在?”,保罗·钟抬起头,看看斯凯·哈姆,又看看托比亚斯·帕斯,“你们觉得呢?”
“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比尔·克拉弗林的第五军团正在修建边境防线,我们可以后撤进入安肯瑞因,和他们一起建立防线。现在尼格鲁共和国兵势凶猛,单靠他们是守不住边境的,我们回去,就算他们不喜欢,也得咬着牙捏着鼻子忍了”,斯凯·哈姆拿出了自己的方案。在他看来,回到安肯瑞因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而且现在的形势,也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这样不行”,托比亚斯·帕斯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果回去,士兵们可能没事,但是咱们几个肯定没有好下场,绝对不会给我们再次领兵的机会了。”
“但是不回去,我们无路可去!”
“我们可以去中央山脉!”,托比亚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现在的形势,掉头回去肯定是个死。继续前进,回去安肯瑞因打仗,我们几个肯定也活不下去。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带着人去中央山脉,那里地形复杂,地势崎岖,不论是骑兵还是蒸汽大炮,在那里都无法施展。我们有十万人,到中央山脉之后,很容易就能控制当地的几个小公国,躲在山脉里做自己的小皇帝,不也舒服?”
听到托比亚斯的建议,保罗·钟和斯凯·哈姆都睁大了眼睛,他们俩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托比亚斯,眼神里既有惊讶,也有钦佩。
“这个方法我之前倒是没想过,不过中央山脉位于四国交界之处,我们这十万人,还都是军人直接过去,说不定会被四个国家联手剿灭也不一定”,斯凯·哈姆提出了自己想法,在他看来,与其躲到山沟沟里等死,还不如在安肯瑞因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
“而且,大人”,斯凯·哈姆还在继续阐述他的理由,“托比亚斯说的只是一般情况。现在战局这么紧张,这些人又都是我们的亲信,我们手里有兵,还怕他抓我们小鞭子?”
“有兵没钱没粮,到时候脖子还要被卡的”,托比亚斯也认真了起来,“去中央山脉,没有敌人,又有地形保护,除去安肯瑞因的三个国家,尼格鲁忙着打安肯瑞因,弗恩第三共和国据说还在内乱,阿郎特帝国的大魔导师还在打仗,他们哪有心思去管我们?我们用这段时间控制中央山脉的好位置,建国,然后不就可以舒服过日子了?”
“但是——”
斯凯·哈姆还想分辨,但是却被保罗·钟打断了。他挥挥手,示意两位手下停下。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们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我会好好想的。现在,我们都需要简短的休息一下,顺便收拢一下队伍。敌人刚刚攻下查得拉,现在应该没有追击的兴趣。我们先休息一下,再定下一步的方针。”
听到保罗·钟的命令,托比亚斯和斯凯·哈姆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下去。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他们有大概的方向,但是保罗·种才是那个能确定最后路线的人。哪怕他老了,吃了败仗。可两个人还是习惯于听从他的命令。
军长在一瞬间沉默了下来,外面士兵们相互聊天的嘈杂声远远的传了进来。几位将军和司令看着地面上的光斑,开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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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最新的消息,西部战区败了,赖林公国被敌人占领,西部战区剩下的部队正在向恩斯潘省撤退。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能够和从恩斯潘省撤出来的第三军团回合。”
埃米尔·欧文带来的消息让保罗·吉布森愣了一会。昨天他刚刚得到了文峰皇子打了上阵之后的首次胜仗的消息,喜悦的心情还没过去,就听到了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陛下?”
埃米尔·欧文问了一句,语气有些不确定。从国家的角度来看,这个消息很不好。从去年延续到现在的安肯瑞因和尼格鲁共和国之间的战争,胜负的天平正在倾斜。而不幸的,安肯瑞因并不在胜利的那一边。
然而,从皇帝自己来看,一直不听话的西部战区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幕,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已经失去了最后根据地的保罗·钟已经没有多少选择。只要他回来,那么皇帝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再次实现国家在军事上的基本统一。
“他怎么输的?”
等了几分钟,保罗·吉布森终于给出了回应。埃米尔躬身答复。
“据说尼格鲁共和国拿出了六十多门蒸汽大炮,摧毁了他们的防线。这种武器对付铁盾防线和排队枪毙的阵型非常有效,保罗·钟守不住的。”
“那我们呢?”
“这个……”
埃米尔·欧文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停顿了一下,才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举国之力的战争,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可以决定的。”
“恩斯潘省那个小子,不也是因为武器先进,才让将近十万人拿他没办法么?”
保罗·吉布森的思维似乎跳跃的很快,让埃米尔·欧文有些跟不上。不过加斯滕斯这个人现在已经是安肯瑞因高层都十分关注的名人了,他立刻意识到了皇帝的思路在哪里。
还是武器。
“是的,他的荣耀步枪、勇敢者步枪,还有雷鸣一型和洛山一型,给了他用那个小小的山中平原对抗我们两个军团兵力的资本。虽然也有不齐心的因素在,但是不能否认,这个小子在武器方面是个天才。”
“不仅是武器,还有战术思想”,保罗·吉布森皱着眉头,“排队枪毙战术也是他弄出来的,新式武器也是他弄出来的。艾略特在来信里说,他还搞出来了游击战、散兵线战术,都是适应他那种新武器的战术。”
说到这里,保罗·吉布森转过身子,朝着窗户走去,埃米尔跟在他身后,听着他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埃米尔”,保罗·吉布森的声音并不轻松,“我总觉得这个小子如果再不控制,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比尼格鲁共和国和罗宁格还要严重么?”,埃米尔有些惊讶,“加斯滕斯的技术虽然先进,但是爱莲娜平原的基础太薄弱了,他很难做大。尼格鲁共和国打过来的话,我们不帮他,他也会死。陛下是不是太过于看重他了?”
“不,你不明白”,保罗·吉布森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沉默的法师塔,“这就是一种感觉,比起我们的老对手和那个快死了的冰河大公爵,这个小子和他所代表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
“那我们就跟六皇子殿下说一下,彻底干掉他?”,埃米尔仍然没有理解保罗·吉布森的忧虑从何而来。不过身为宰相,他自然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六儿最近让他骚扰的心急火燎的,不增兵,怎么打?增兵了,尼格鲁的士兵怎么办?还有那个保罗·钟,他到底怎么选,我们也不知道。虽然老二最近做的不错,但是整体的形势,仍然不乐观啊。”
“陛下,西部战区的事,可能还要您快点拿决定。如果保罗·钟他一时想不开,投降了尼格鲁共和国。那对我们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毁灭倒谈不上,只不过是更难打罢了”,保罗·吉布森转过身子,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在大魔导师还在的时候,他经常坐在这个沙发上,什么也不做,就看着远处的法师塔,思考。
“陛下,对保罗·钟,建议还是尽快劝降为好。不然他狗急跳墙,我们会承受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这个可以,我会写封亲笔信,请人带给他,至于他接不接受,那就是他的事了”,吉布森靠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不过我了解这个人,他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他不是一个没有立场的人。你不需要太过担心。”
“明白。”
埃米尔点点头,继而接着问起。
“二皇子殿下上了报告,打算在收复紫黛平原后伺机进攻穆恩泽,他希望我们能提供更多的荣耀步枪。现在荣耀步枪的产量仍然有限,大部分都给了六皇子。您看……”
“分五成给他”,吉布森挥挥手,“都是儿子就不能厚此薄彼,一碗水端平,让我看看他们谁能干得更好。”
“明白了。”
埃米尔点点头,又拿出了一沓新的文件。
“陛下,今年的农业生产……”
在这间巨大而空旷的房间里,安肯瑞因的最高领导,正在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在爱莲娜那个小小的会议室,共运党议事会的委员们,也在珍重的作出决定。
“我反对和法师塔系的资本合作。资本家,特别是大资本家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应该消灭他们,而不是拥抱他们。如果我们连这样的资本家都可以接受,那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敌对阶级。所以,抱歉,头,我不赞成这个提案。”
作为把加斯滕斯当做偶像来崇拜的人,伊万·沃伦极少极少顶撞加斯滕斯。但是,在决定是否要和法师塔的资本家合作的这个问题上,他少见的坚持了自己的立场。
“没事,很高兴你有自己的想法”,加斯滕斯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不满,“这件事我也拿不住,才拿出来和大家讨论的。各位也都要像伊万一样,告诉我你们的真实想法。毕竟,比起外面的势力,首先维持我们党内意见的公开透明好团结,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头,我们不缺钱,辉石现在也够用。就算恩斯潘省有未被发现的巨大辉石矿,也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够挖掘的。如果革命胜利了,我们想怎么挖就怎么挖,不需要法师塔。如果革命失败了,就算法师塔支持,我们也没可能挖的。所以,辉石矿脉这个因素,我觉得不能作为法师塔的筹码。”
和伊万不同,黛西在试图梳理敌人提供的筹码中,对己方真正有用的东西。虽然马丁内斯提出的交易条件非常优厚,但是现在对资本家万分警惕的她,总担心这里面有什么陷阱。
“我知道了,其他的同志们呢,让我听听你们的看法。”
加斯滕斯点点头,看向了还没发言的同志们。几位同志犹豫了一会,辛克站了起来。
“头,这件事我也觉得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