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科道:“王路,你离开崖山这一条件是不容讨价还价的,你必须走,我们绝不会让自己再次成为你的奴隶,哪怕是待遇优厚的奴隶,奴隶就是奴隶。是的,你现在的脑电波是失效了,可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恢复正常呢?我们不会冒哪怕任何一点风险。”
丁伟道:“你的家人可以留在崖山,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们。但黄琼必须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她的净化异能不能流落在外。”
王路知道,智尸们一旦决定某件事后,是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的,除非像自己以前那样,用强大的脑电波硬生生压服他们。
王路知道,自己如今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他问道:“李咏,在我离去后,你们打算怎么办?我怎么保证我的家人在崖山的安全?”
李咏道:“我们将与崖山的旧人类合作,这还得感谢你一手创作的三位一体的理论,我们承认,在生化末世里,无论是丧尸、智尸、异能者还是旧人类,都不可能独立生存,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出路。所以,我们不会毫无意义的屠杀旧人类,除非他们主动挑起战争,相反,我们会全方位与旧人类展开合作,事实上,王路你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但是,从今以后,在崖山做主的,不再是你,而是我们。”
王路脸色铁青,他知道,智尸们说得没错,崖山将进入智尸们集体统治的时代。相比他,智尸们不受情感的影响,完全凭理智行动,他们不会犯错,更不会屈服于人类种种人性的弱点,他们将如同一台精密的永不停止也永不犯错的机器,统治着崖山。
这比王路的统治,不知完美多少倍。
王路知道,包括封海齐、周春雨在内的所有崖山残余人众,也会同意智尸们的统治。智尸们的脑电波。依然能影响少量的丧尸,他们自己又不受丧尸的袭击,仅这项特点,就已经在生化末世立于不败之地。
李咏他们能给予崖山众人们的。比王路能给予的更多。
就连王路自己。也愿意将陈薇、王比安留在崖山。因为他们将得到智尸公正的待遇。相比与自己一起离开崖山后,必须和其他幸存者、异能者相遇后的种种勾心斗角,陈薇他们呆在以智尸集体领导的崖山。更为安全。
王路咬了咬牙:“我,愿意离开崖山。请,善待我的家人。”
李咏冷静的声音传来:“我们将公正合理的对待崖山的每个人。”
王路拖着脚步,转过身,他的双肩微微下垂--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被罢拙的王者,一个流放的国王,一个被他的子民所抛弃的首领。
李咏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等一等,王路,我们需要你的鲜血,你知道,它对我们智尸有着特殊的作用。”
王路顿住了身影,从头盔里闷声道:“我有什么好处?”
李咏道:“公平交易。你可以把你的血留给你的家人,他们可以用血来我们这里交换任何东西。”
王路点点头:“果然公平。我的家人失去了丈夫和父亲,拿着宝贵的血液只能换一些糊口之物,而你们却能通过我的血液不断进化,从而巩固自己在崖山的统治。”
李咏道:“没错,因为,我们是崖山的统治者。”
当王路回到石阶上时,李咏高声下令:“放开路口,崖山人员放下武器后,允许入山。”
苦等在山道上的众人欢呼一声,自觉地放下武器,一窝蜂地涌了过去,他们与呆站着的王路擦身而过,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王路看不见那一幕,因为他头上依然戴着头盔,但他宁愿自己是瞎了,永远不见自己被背弃的那一刻。
一双手伸过来,摘下了他头上的头盔,是陈薇。
陈薇关切地注视着王路:“怎么样?李咏他们……”
王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异样:“我离开崖山,你和王比安、谢玲留下,李咏保证你们的安全。”
陈薇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她刚要说什么,王路拦住了她:“这是最后通牒,不容改变的。别哭,我有异能,到哪儿都能活得好好的,你就当我外出度假了。”
陈薇抽泣得说不出话来,她前不久还在痛恨王路背着她和冯臻臻生了个孩子,可现在,却为了他即将孤身而去痛彻心肺,这就是夫妻,虽无血脉相连,却生死与共,曾经的种种错误在生离死别面前,都是可以原谅的。
王路,轻轻地搂了搂陈薇。
转过身,面对着王比安:“照顾好妈妈,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
王比安用力点头,拳头握得紧紧的,微微颤抖着嘴唇,好半晌才道:“爸,你要活得好好的,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王路抬起手,想抚摸王比安的头,最终,只是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王比安身边,是谢玲。
她不等王路发话,断然道:“我跟你走,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哪里都能去得。”
王路其实最不敢面对的,就是谢玲,人家一个大姑娘,没名没分跟了自己,自己占尽了便宜,却多年没给她一个名份,她伤了身更伤了心,到最后,反而是自己和孙美萍一起生了个孩子。
王路脸带愧意地直视着谢玲的眼睛:“不行,今后的崖山,是李咏等智尸的天下,你当过效能办的管理者,知道该如何和他们打交道,为了陈薇和王比安,你必须要留下来,要不然,我就是在外面,也不能心安。”
谢玲咬着牙:“你事事想着别人,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你就算是有异能。难道就能一个人包打天下了吗?失去了大规模指挥丧尸的能力,你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点,一颗背后射来的子弹,就能要了你的命!我一定要跟着你走!”
王路苦笑道:“我要去找我和孙美萍生的儿子,你也去吗?”
谢玲一怔:“孙美萍--冯臻臻的儿子?”
王路点点头:“孙美萍是因为生育了孩子,才恢复成普通人,并因此而死。我当时为了救她,顾不上追踪被几只智尸丧尸抢走的儿子,其实就算是李咏他们不放逐我,我也会离开崖山。去寻找我和孙美萍的孩子。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不起你们,活脱脱是个负心汉,可是,我更对不起那个孩子。因为我自己心中贪婪的**。我当时甚至想杀了还没出世的他。可怜那孩子。出世后还没被母亲抱一抱,吃口母乳,就落到了敌人的手里。他现在已经成了没娘的孩子。我为了赎自己的罪,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谢玲,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不能够再伤害你了,我的罪需要我自己去背,去赎,不能再将你拉下这无边苦海了。谢玲,忘了我吧,自己好好过日子。”
啪,一声脆响,谢玲重重给了王路一个耳光,瞪着双眼道:“经历了那样多事,你说忘就能忘了吗?好,我不会纠缠着你的,我就留在崖山,但是,今后我是爱你,恨你,还是把你当成陌路人,都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啰嗦!”
王路的左脸被这一耳光扇得高高肿起,看着谢玲板着脸和自己擦身而过,和王比安一起陪伴着陈薇,王路长叹一口气,谢玲她,就和孙美萍一样,自己欠这两个女人的债,这一辈子都还不了啦。
封海齐、周春雨、裘韦琴、李波、谢亚国等人,神色各异地站在王路面前,王路沉默了半晌,一言不发,只是抬起双手,向众人抱了抱拳--这些人和王路的关系和之间发生的故事,一言难尽,甚至难以用“对错”“好坏”来形容,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做着各自认为正确的事,他们原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却偏偏走上了对立的道路。
王路最后只是上前拍了拍周春雨的肩膀,周春雨重重点了点头--陈薇和王比安有我照顾,你放心去吧。
山道的最后面,是张春锐等人,正是他们死死地挡住了后面穷追不舍的丧尸们,才让崖山众人安全脱身,投奔李咏等智尸。直到此时,张春锐还在忠诚地执行着王路通过黄琼人工植入他们的记忆深处的理念:保护人类。
张春锐看到王路走过来,一边手脚不停地砍下了一只丧尸的脑袋,一边扭过头对王路道:“王路队长,我们跟你走,除了你,我们谁也不认。”
除了你,我们谁也不认--好熟悉的一句话,王路情不自禁有些苦笑,他倒是相信张春锐此时说这句话,是真心真意的,可是谁敢保证他们永远忠诚自己,也许哪一天打个雷刮阵风,这些智尸们的脑电波就变了,到那时,曾经被欺骗和愚弄的他们,就会如同李咏一样,变成自己的仇人。
张春锐等智尸,哪里是什么忠仆啊,压根儿就是一枚枚不定时炸弹!
愚人者,终有一天要受反噬!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自己还不如开诚公布的与李咏等智尸们交流,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由自己的血进化而成的,好歹有些香火情份。就如同与鲁企平、谭樱等山里的智尸相交一样,自己只不过传授了他们一些进化的理念,他们就认自己为师为友,在倭奴入侵时,不顾安危前来相助。
李咏等智尸其实是最“讲道理”的,如果他们能在崖山更好的生存下去,并不断进化,肯定会毫无芥蒂地协助自己,又怎么会到今天这地步?
王路一一扫视着张春锐等智尸:“听我说,你们如今对我的忠诚,是因为我通过黄琼在你们记忆深处动了手脚--你们就把这理解成洗脑好了--并不是你们原本的思想。对不起,我这样做,是不应该的。我现在宣布,你们从此以后是自由之身,不需要服从任何人的命令,你们只以自己的本性而自由地行动。”
张春锐摇了摇头:“王路队长,关于黄琼植入记忆一事,李咏他们已经和我们说过了,甚至黄琼也当面承认了。但我们依然忠诚于你,我虽然不知道李咏等智尸为何改变,但我们至今没有改变。你现在的这一道命令,也同样不能消除我们记忆深处的那条命令。”
王路苦笑--这是命令权限不够的问题吗?自己不是黄琼那样的“管理员”,所以无法删除“源命令”?
王路干脆地道:“那好,那我命令你们,从现在起,不需要听从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的命令,今后你们行事,只遵从一个原则,对你们有利,则行之,对你们有害,则反抗。听着,这是来自我,王路,你们的最高首领的命令,任何命令不得违背这一条。”
一个奴隶主,强制给奴隶以自由,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但王路不得不这样做,李咏所做的一切证明,一旦智尸“奴隶”思想得到解放后,自己这个所谓的主人会有多悲惨的下场,他倒是想命令张春锐等人留在崖山帮助陈薇、王比安、谢玲,可是,如果他们有一天突然清醒后,必然报复到陈薇等人身上。
与其今后被反噬,不如今日一刀两段,彻底给他们以自由。
张春锐等智尸有些迟疑--黄琼人工植入的记忆是服从王路的一切命令,并且保护他的生命安全,从理论上说,王路的任何命令他们都必须服从。可是,刚刚王路发布的给予他们完全自由的命令,又与人工记忆相违背,偏偏这又是王路当面亲口发布的,在各项命令中有着特殊的优先地位。
两条命令互相干涉,令张春锐等人“当机”了。
半晌,张春锐才一反智尸的常态,吞吞吐吐地道:“我们、我们服从……服从王路队长你的命令。”其他的30多只智尸也陆续答应。
王路暗中摇了摇头,知道这项奴隶主恩赐的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果然,只有通过自己思想的磨练,行动的抗争,获得的自由,才是最纯粹的。人如此,智尸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