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吞噬(1 / 1)

一时间,厨房里只有王路虚弱的喘息声。

陈薇一动没动,虽然她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切,但她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不正常。

而且最重要的是,谢玲并不想杀王路。

虽然陈薇并不信任谢玲,而且谢玲也已经亲口说过要杀王路。

但陈薇知道谢玲现在绝对不会对王路下手,如果说曾经有一刹那间,谢玲已经硬起心肠下手的话,现在她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真要杀,王路现在早就死透透了。

有点乱。

但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陈薇稍微平静后,悄悄瞟了一眼侧依在自己身后,直愣愣注视着床上王路的谢玲。

看到谢玲还挂着泪滴的眼神,陈薇的心一动,身为一个过来人她自然知道,一个女孩子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谢玲绝对绝对不舍得杀王路。

可她刚才拎着刀的绝望神情却又不是假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薇突然想起来,王路执意要赶谢玲走时说过的一句话,“她有秘密。”

谢玲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居然让王路不顾出生入死的情分要赶她走,又让谢玲千般不愿万般难舍也要杀了王路?

厨房内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陈薇沉浸于王路长久昏迷后又清醒过来的巨大喜悦,以及对谢玲捉摸不透的举动的深深迷惑之中。

王路则是刚刚苏醒过来,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适才那两句话看似简短其实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体力。此刻正汗出如浆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目喘息着。

谢玲站在王路床头、陈薇的身后,眼泪越流越多,似乎要把恐惧、后悔、不舍、心痛等种种情绪用泪水冲走。

远远的,在卧室里,王比安翻了个身喃喃了两句又沉沉睡去。

王路闭着眼睛,全身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不,应该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他拼命喘着气,想把更多的空气吸进肺里,然而那只是徒劳,胸膛只是微不可查地起伏着,吸入可怜的一点点新鲜空气,勉强支撑着这具身体的运行。

王路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都已经不再流动,血液在凝结,在沉淀。

王路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

一个小时候常做的梦。

在梦中,自己身上似乎压着极重极重的东西,无边无际,压得自己无从逃脱,透不过气来,四肢又重又麻。

当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悬崖一头跳下去,企图摆脱这漫无边际的重压时,却又恐惧地发现自己跳入的是一个无尽的深涯,自己在不断的黑暗中沉沦沉沦,向着更黑暗更恐惧之处,而在头上,那漫无边际的重物又压了下来,要把自己彻底埋葬。

小时候自己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时,母亲总是摸着自己的脸笑着说只是被子太重,压得梦厌了。

但自昨天自己摸了一鼻子血昏迷后,那梦中的重压却并不是因为被子造成的。

王路知道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

是泥土。

是厚厚的一层层的腐土,蛆虫、西瓜虫、蟑螂、屎壳郎等等食腐小动物在自己身边蠕动着,钻动着,钻进了自己的头发、耳朵、鼻子。

自己却一动不动。

死了吗?

不,自己并没有死。

自己还能动。

不仅还能动,自己是如此的渴望,渴望新鲜的血液,富有弹性的肌肉,还有最柔嫩不过的内脏――肠、心、肺、胃、肝。

他想把这一切都撕烂,塞到嘴里,吞下去咽下去,直到再也塞不下任何一点东西。

但饥渴如旧。

他能吞噬下这世间的一切,就如同丧尸。

丧尸?!

王路猛地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陈薇正在杀谢玲。

那一刻,王路无比的清醒,他知道陈薇为什么要杀谢玲,因为谢玲要杀自己,杀他,杀王路。

王路甚至已经隐隐猜到了谢玲要杀自己的原因。

王路费力地张大口,似乎这样就能让渐渐僵硬的肺里吸入更多的空气。

他喃喃道:“李浩然是怎么死的?”

谢玲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不,你怎么知道李浩然已经死了?”

陈薇也瞪大了眼睛,谢玲和王路之间的对话让她听得一头雾水。

王路象条被渔夫扔上岸的鱼,张着嘴徒劳地吞咽着空气,半晌,他才缓过劲来。

王路一顿一顿地道:“谢玲,你很勇敢。”

谢玲很勇敢。是的,陈薇听懂了这句话,孤身一人周旋于不怀好意的男同学之间,在受到威胁后不但敢于反抗还跳入了江中,在被王路救起后,面对陌生一家人的反复试探,以自己的聪慧和真诚不但成了王路的一大助力,更被陈薇和王比安真心接纳。

这不是勇敢又是什么。

但王路说这句话做什么?

因为她勇敢,所以要杀王路?

还有,谢玲的勇敢和李浩然之死又有什么关系,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个下身控制上身的蠢货而已。

王路又休息了一会儿,居然难得地在嘴角绽出了一个微笑:“你、这样勇敢的女人,连跳到江中被淹死………都不怕,又、又怎么会怕被男人、被男人……”他一口气没接上来,话被哽住了。

但陈薇却听明白了,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以谢玲的大胆勇敢,她绝对不怕也不会在乎几个男人和她发生关系,只要能活下去,在这乱世贞操什么的连个屁都不值,可她却不顾生死宁肯跳入江中也要离开李浩然他们,只能说明,威胁着她的比单纯的轮干更可怕!

陈薇猛地扭过头来,用力之猛甚至让颈骨发出了咯的一声轻响。

她的拳头紧紧握着,只要谢玲有什么异动就会一拳砸在她的太阳穴上―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对谢玲一点点都不了解,不了解的人或事,总是可怕的。现在在陈薇眼里,谢玲简直与她隐藏的那个秘密一样可怕。

谢玲却一点异常的表现都没有,她今晚一反常态――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个普通的大三女生,柔弱,无助。

谢玲吸了吸鼻子:“哥,你、你怎么知道的?”

王路嘶哑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了。特别是遇上那个长刀男丧尸后,这种感觉越发明显,甚至促使我不惜代价也要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