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被两名精壮的禁卫军押出了宫门,但这二人并没有返回宫内的意思,反而是一左一右尾随者老太医往恒阳西城走。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恒阳城中的百姓早已进入梦乡,街道上点着篝火的,全部都是值守宵禁的禁卫军,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对于禁卫军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经过恒江上的拱桥时,老太医忽然加快了脚步,两名禁卫军见状也紧随而去。走到桥中央时,老太医忽然解下背上的药箱,从里面掏出几根银针射向二人。
二人也是身手矫捷之辈,老太医匆忙间扔出的银针自然碰不到他们一根毫毛;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老太医趁着二人躲避银针的空档,忽然翻过桥上的栏杆,“扑通”一声一头扎进了恒江之中。
“有人投河,快施救!”听见江面上有异响,恒江南岸正在桥下值守的禁卫军士兵冲上了拱桥,见有两位长官也在桥上,便齐齐站直行以军中之礼。
“投江的是名太医,他被皇后斥责,可能一时想不开吧!”梁尉章的心腹对拥上前来的禁卫军士兵说道,然而他望着江水涟漪的眼神却有些担忧之色。
“那……是否需要打捞?”一名禁卫军士兵问道。
“夜已深了,弟兄们也不要下水捞人了,你们只需要留意人是否被冲上岸就可以了;若是今夜都没有消息,等天一亮你们再派两个人沿着江流搜寻吧。”另一名梁尉章的心腹说道。
“诺!”禁卫军士兵们闻言,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待碍事之人离开后,梁尉章的手下感到了一丝担忧。
“需要向梁将军报告吗?”一人问道。
另一人望着幽幽的江水,叹气道:“报了又能如何,全城大搜捕吗?不过是个太医,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况且这个太医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就跟梁将军说,已经把他扔江里喂鱼了!”
“你这回报……倒也算事实!”说着二人便如释重负地朝宫城方向回去。
……
恒江水面下,老太医鼓着腮帮子、顺着江流奋力划动着四肢,也不知道游出了多远,实在没法憋气时才悄悄地浮出水面,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之后,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子夜的恒阳安静异常,岸旁柳树上的知了也停止了聒噪,老太医环顾四周,自己已经离开跳水之地三百步之远,暗叹“廉颇老矣”的同时,担忧起皇帝的病情来。
中“火蟾之毒”者会持续发高烧,而如果在七天之内找不到解药,那情况就万分危急了。此时皇帝刘彦钊已经发了六天七夜的高烧,按照老太医的推算中毒至少有九天了,但不知是何缘故,此时本应毒发身亡的皇帝身上并没有出现象征夺命的红色斑点,也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即便如此,情势依然万分紧急,“火蟾之毒”随时可能侵蚀皇帝的五脏六腑,而一旦红色斑点的征兆出现,那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老太医心中暗叹道,接着又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恒江之中……
七月十日清晨,恒阳城内的街道又再度喧闹起来,然而当那些挑着担儿准备前往北城挣点小钱的商贩来到恒江上的五连拱桥时,惊讶地发现禁卫军已经将这条南北两岸的交通要道控制了起来,并且拒绝任何人进入,而对岸的人也只能过来,但却回不去了。
“北城出事了吗?为何禁卫军要控制起拱桥来了?”
“谁知道,或许就跟五个月前禁卫军搜查全城一样,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北城中居住的都是当朝大官,或许是哪位大人昨夜忽然亡故了吧?”
“昨夜我听见恒江上有人落水的动静,兴许就是为此才封的桥吧?”
……
一时间老百姓们众说纷纭,但谁也不敢走上前头去询问,奉命封桥的禁卫军士兵们全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模样,谁也不愿上前去触他们的霉头。
两个商人模样的男子混在人群中静静地观察着桥上的禁卫军士兵,同时留意起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从中得出了两个信息——第一,禁卫军已经控制了恒阳的北城;第二,昨夜确实有人跳入江中,住在桥边的几户人家都听到了江面上的动静。
这二人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得不到更多有价值的消息后便挤出了人群,转入昌平街上一户商铺之内。
“公子,此番秘密回京,怎么连家都不回一趟?”合上商铺的大门后,二人撕掉了粘在脸上的胡须,说话之人正是计亚成。
“没办法,我已被燕国认定为‘投敌之人’,即便从鹰戎脱身回来,‘投敌’的嫌疑一时之间是洗脱不掉了。如今外太尉周大人正借居在我府中,以他的秉性必然要将鹰戎之事问个明白。与其废唇舌应付这些口水官司,不如暗中行动放得开手脚。”秦骧微笑道。
“公子说得是。”计亚成做到秦骧身边,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说说蜀中之行的情况吧。”秦骧道。
计亚成端起茶杯对秦骧做了一个“敬礼”:“老计出马,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一切顺遂。不过有件事我要警告公子,早在我离开蜀中郡之前,蜀王宫里就没有了主人!”
“连蜀王也消失了……”秦骧拿起茶杯放在唇边,却没有品茶,“联想到燕王也一早就离开了自己的封地,看来恒阳城里的局势,诡异得很!”
“公子有什么见解吗?”计亚成问道。
“蜀王、燕王素来不和,一人有所动作,另一人也有所动作,肯定不是事先约好的!”秦骧脸上浮现了笑意,“看来这位蜀王爷,是准备来坏燕王好事的,这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意料之外的好事!”
“哦?公子是这么看的?”计亚成笑道,“倘若蜀王和燕王的目的一致呢?公子没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蜀王一定就是这么想的。”秦骧说道,“燕王悄悄入京来谋夺大位,蜀王跟在他的身后,正是想趁机捡便宜。这两位王爷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京城之内很快就会热闹非凡了。”
计亚成放下茶杯,半个身子靠到秦骧身旁,低声道:“那……现今坐在大位上的那个天子,岂不是很危险?现如今他就是那只人人觊觎的‘蝉’,燕王是那只伸出了屠刀的‘螳螂’,蜀王作为‘黄雀’在燕王身后虎视眈眈,天子的处境很不妙啊!”
“确实很不妙!”秦骧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更不妙的是,禁卫军封锁了北城和宫城,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所以……”计亚成忽然一拍脑袋,“所以一定要找到昨夜投江的那个人,或许他就是解开迷局的关键!”
“啪”地一声秦骧打了个响指,笑着对计亚成说道:“既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老计还不快快行动?”
计亚成嘴角抿成一弯弧月,朝秦骧拱手道:“我立刻就去安排!”
目送着计亚成离开后,秦骧再度陷入了沉思:“这个燕王、蜀王究竟会藏在何处呢?还有……南宫延究竟会如何翻弄京城的局势?”
就现今而言,这几个问题对于秦骧来说都是一团迷雾,而他自己孤身一人回到京城,最得力的助手肖雨复前往了燕国执行计划,第一号的保镖铁昆仑又被差遣到了淳封车骑营驻地保护张忌傲。
在秦骧的计划中,燕国和车骑营都是扭转局势的关键所在,然而比起这个,眼下京城内诡异的局势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看来在燕国时,南宫延给我下的‘战书’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感觉到一头雾水之后,秦骧最终还是下了一个决定。
“必须要找一位大人物了解一下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