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京城剧变(二)(1 / 1)

帝国能臣 鱼子浚 1559 字 8个月前

“燕王殿下礼贤下士、英明睿智,早在先帝在时便已被多次‘议储’,等了这么久才出手,无非是念及与陛下的手足之情罢了!”梁尉章单腿屈膝跪在崔太后面前,“请太后为天下计,将丞相之位授予杨太尉!”

“杨太尉……”崔太后似笑非笑道,“先帝在时,曾亲口对哀家说过,担忧百年之后他会欺辱我们孤儿寡母,做出什么悖逆之事!果不其然,如今这副局面竟被先帝一语中的!”

梁尉章低着头没有去看崔太后,只是淡淡地回道:“下臣乃是奉了陛下和太后的命令加强宫城的守卫,如今这副局面臣也是奉命而为!”

“很好!”崔太后笑了,象征衰老的鱼尾纹爬上了眼角,“你们算计得很精,每一步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只怕陛下的病情,也与你们脱不开关系吧?”

“太后明鉴!”梁尉章把头埋得更低了,“只要太后不阻挠,燕王殿下和杨太尉可以保证陛下的安全!”

崔太后听到这里,藏在长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都没发觉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渗出殷红的鲜血。良久之后,崔太后才说道:

“燕王想要的,无非是这至尊之位!哀家答应他,只要他肯放过钊儿,我们母子甘愿将这天下让出来!”

梁尉章得到崔太后的承诺后,抬起头兴奋地问道:“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崔太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来,她原本是那样刚强的女人,但儿子却是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燕王等人一下子就击中了这个软肋,叫她如何不能就范。

“不过如果燕王不能保证钊儿无事,哀家也不能保证他可以顺利地登上至尊之位!”崔太后忽然恶狠狠地说道,“先帝在时早知道燕王和杨坡有不臣之心,所以早在驾鹤西游前就做好了准备。哀家在此正告尔等,钊儿若有三长两短,燕王必定万劫不复!”

崔太后的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令梁尉章也有些心惊;不过此刻他也没办法去证实崔太后这番话的真假,只能拱手说道:“请太后放心!”说罢便带着门外的禁卫军离开了庵堂,却在寝宫外严密守卫。

“太后……怎么会如此!”梁尉章等人走后良久,瘫倒在一旁的东郭夫人才哭哭啼啼地趴在崔太后脚跟,仿佛是在抓救命稻草一般。

“给我起来!”崔太后大声呵斥,听得东郭夫人心惊肉跳,“越是在这紧要关头,越不能失了帝王后妃的典仪,趴在地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东郭菱芸听到崔太后对自己小姑的呵斥,急忙将东郭夫人扶起身来,替她擦掉泪水、整理好仪容,静静地站在崔太后身边,面色镇定,不卑不亢。

崔太后注意到了东郭菱芸,寻常女子面对五大三粗的军人以刀剑相逼时哪还有什么矜持可言,但她面对梁尉章却丝毫没有惧色,还当着对方的面将奏章撕毁,可见是个见过世面的女子——抑或者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钊儿现在就在他们手中,他生死只怕也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崔太后冷静分析目前的形势,“让杨坡坐上相位,不过是燕王篡位之前的铺垫而已,所以在燕王抵达京城前,钊儿还不会有事。”

“怎么……怎么难道燕王、燕王还没有入京吗?”东郭夫人结结巴巴地问道,显然对当前的局势没有任何头绪。

“朝廷传召诸王入京的命令才发出没多久,燕王若是此刻入京了,那不是说明他早有不臣之心。要知道依大盛律例,藩王不召入京,等同于谋反!所以此刻即便燕王身在京城,也要装作不在京城一般!”东郭菱芸头脑清晰,插嘴说道。

崔太后点点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东郭菱芸,说道:“你有什么看法,继续说下去!”

东郭菱芸朝崔太后道了个“万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将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诸王入京之后,朝廷就可以向天下昭告陛下的病情,燕王一党势必会请太后颁布诏令——陛下病重,膝下无子嗣,为保江山社稷,只能将皇位禅让于王兄,燕王就顺理成章地接受禅让,登基为帝。”

“他们……他们竟然会做下如此恶事!”东郭夫人不觉悲从中来,眼角再度渗出了泪花。

“燕王以‘贤明’示于天下,与他有得一争的也就是那个蜀王了。”崔太后补充道,“拥立燕王的杨坡做了丞相后,就可以轻松压制住拥立蜀王的声音,到时候他要登上帝位,也就轻而易举了。”

“从使者出宫传旨,到诸王入京,最快也要半个月,也就是说,留给陛下阻止燕王篡位,也就区区半个月的时间。”东郭菱芸不禁紧锁眉头,明明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却没有任何的办法阻止,这对她来说最为难受的事情。

“太……太后,不是说……先帝早有安排……”东郭夫人试探地问崔太后。

却见崔太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缄口不言。东郭夫人怀着希望的目光刹那间黯淡下去。

“若能将陛下病重的真相传递出去,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东郭菱芸说道,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判断,“但若真是如此,只怕他们会立刻就陛下下手,到时只要杨丞相振臂一呼,凭他和燕王经营多年的势力,一样可以将皇位争夺到手!”

“这是燕王一党设好的必死之局,所以能拖一天是一天!”事到如今崔太后也感觉力不从心,她慢慢转过身去,再度跪倒在佛像前祷告,“整座宫城都在梁尉章的手里,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天祈祷,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与此同时,皇帝的寝宫内,徐皇后也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禁卫军声称得到了太后的懿旨加强护卫,然而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将她和皇帝软禁了起来。此刻在寝宫里的,除了徐皇后,也就小黄门李亦德、一名太医、两个宫女、两个内监。

“陛下,你这一病,可是让天都开始变色了!”徐皇后紧握着刘彦钊滚烫的双手喃喃地说道。此刻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她担心的是病**的丈夫,数日不退的高烧怕是会影响刘彦钊的神志。

“皇后不必恐慌,下臣会拼尽全力保护陛下和皇后的!”老太医跪在皇帝的榻前,恳切地说道。

“事已至此,老太医还是专心为陛下诊疗吧,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虑了!”徐皇后摇摇头,虽然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与皇帝已经掉入了一个“必死之局”,但自古以来宫廷从来不乏腥风血雨,嫁给刘彦钊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被人暗算的心理准备。

“眼下情况紧急,若得皇后准许,下臣将会召唤‘离’部之人!”老太医凑到徐皇后耳后,几乎以蚊蝇般的声音说道。

“……”徐皇后沉默了良久,从腰间取出一块玉牌,上面镌刻着一个“离”字。她仔细地摩挲着玉牌上的纹路,往事渐渐浮上心头。

那一年她才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时被高祖皇帝指婚嫁给了最小的皇子。就在大婚的当日,所有宾客散尽之后,仍是晋王的刘彦钊醉醺醺地来到了洞房之中,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它塞进了徐皇后稚嫩的手中。

“父皇说了,这是他送给新媳的宝贝,要你亲自打开,我还不能偷看!”刘彦钊微醺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嫉妒的神色。

徐皇后腼腆地接过盒子,当着新婚丈夫的面就将它打开了,里面放的正是这块玉牌。

至于高祖皇帝为什么要将这块玉牌送给徐皇后,夫妇二人想了很久都没弄明白,直到高祖驾崩前的三天。

当时刘义臻的神智时而清晰时而糊涂,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弥留之际,他依然强撑着单独召见了已是太子妃的徐皇后,将这块玉牌的意义告诉了她。

当时的徐皇后惊慌失措,她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获悉如此重大的机密,也不曾想将来会背负多么沉重的负担,直到垂垂老朽的皇帝最后说了一句话,将她所有的顾虑一扫而空。

“孩子,钊儿就交给你了!”正是这句话,让徐皇后选择接下重担。自此以后,她也成了高祖皇帝指定的“离柯”继承人,成了继承孝慈张皇后遗志的第二位现任皇后。

“现今的‘离柯’只有你们这些‘离’部的老人了,万万是做不得那打打杀杀的活计了!”徐皇后关切地对老太医说道。

老太医拱拱手,低声回道:“皇后可能不知道,‘离’部最擅长的就是刺探消息、传递消息!”

徐皇后沉默了良久,怜惜地盯着因高烧而痛苦难受的丈夫,终于下定了决心,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