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北河谷之战过后不久,云西军便退出了河谷的地界,沿着来的路返回郡中。然而当他们抵达边关时,却发现边关的城头上飘扬着车骑营的旗帜——云西郡边关的防务已被车骑营接管!
边关的大门敞开,只见一名身着戎装的老将骑着骏马,手中一支银枪站在城门口,静候着三万云西军的回归。
看到此情此景,走在最前头的云西将军许从微眉头一皱,轻踢马腹一溜小跑着来到老将面前。
“不知道代行车骑将军古将军驾到,末将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恕罪!”许从微朝古钰声拱手道,面色却是异常凝重。
古钰声冷冷地撇了许从微一眼,又眺望着在远处列队的云西军,开口道:“按我大盛朝军律:无令不得调动边军出战,违者夷族!许将军,你这是活腻了么?”
许从微闻言急忙下马,抱拳道:“末将……末将自然知晓朝廷军律,然则……然则……”
“然则什么?”古钰声喝问道。
“然则末将父母皆为鹰戎蛮族所杀,家中仅末将一人耳!”许从微说道,“数日前末将派往鹰戎刺探消息的细作回报,说是右部大军开进燕北草原与左部激战,只在詹北河谷留了五千弱军,末将寻思着这是千载难逢的报仇之机,便私自下令调云西军出关,歼灭鹰戎右部留在詹北河谷的五千狼骑,为末将父母、为累世受鹰戎戕害的边关百姓报仇雪恨!末将大仇得报,古将军要依朝廷军律要拿问末将,末将绝无怨言!”
古钰声目光如炬,对许从微大喝一声:“抬起头来!”
许从微闻言一怔,接着抬起了头,目光正撞在古钰声那洞若观火的双眸上,然而许从微不曾闪烁逃避,因为他知道若是此时此刻漏出马脚,古钰声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
古钰声看着许从微坚定不移的眼神,点了点头,柔声道:“许将军请起!许将军驻守云西郡这么多年,边关安定、鹰戎不侵,当是有功于社稷!古某爱惜良将,本不想让你就此受到朝廷法度的惩罚,然而律法森严,你也是军旅出身,自然该明白私自调兵出战的罪过吧?”
许从微从地上站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末将愿意受罚,请古将军发落!”
古钰声却摇了摇头,指着边关大门口说道:“古某虽是领兵之人,与云西军却是互不隶属,古某也不能干涉地方军务,你的罪行按律应由郡守上报太尉府,由朝廷处置!”
“这个末将知道!”许从微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狐疑不已:“古钰声既然不是来抓我的,那是来做什么?”
“许将军,你一定在疑惑为何本将会知道你们云西军擅自出战?又为何车骑营会接管云西郡的边关防务?”古钰声忽然神秘一笑。
许从微没料到古钰声会如此开门见山地问自己,当即拱手道:“请将军赐教!”
古钰声静静地看着许从微,却是笑而不语;而此时从边关的门口出现了三个人,分别是云西郡守阎一春、郡丞商允臣以及郡司马李顺,身后跟着一干郡守府的皂吏。
“罪将许从微见过三位大人!”许从微连忙对着云西郡三位主官下跪行礼。
“免了!”云西郡守阎一春摆摆手,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许将军,你的罪行已由本郡守上报朝廷,料想朝廷发落的文书很快就会传到郡中。在此期间,还是将你羁押为好!”
话音刚落,两名皂吏就站到了许从微的身后;许从微明白自己的处境,他默然地褪下身上的甲胄,将腰间佩剑递到上司李顺手中,而后任由皂吏将自己手脚都加上了镣铐。
“许从微,自今日起你就在郡府的监狱中待着,静候朝廷的发落!”郡丞商允臣怒目瞪着许从微,大手一挥,两名皂吏便带着许从微往边关城门口走去。
“等一等!”这时云西军的骑都尉忽然跑到三位主官面前,双膝跪地道,“三位大人,许将军带领我等歼灭了鹰戎五千精锐狼骑,乃是大功一件,何故要将他收监?”
商允臣冷冷地看了一眼骑都尉,说道:“若非是他立下了大功,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何来性命等候朝廷发落?你身为云西军府骑都尉,应当知道私自调兵出战是弥天大罪,念你并不知情,所以并不治尔等与军士的罪过!退下吧!”
骑都尉自然不知道这三名云西郡的主官实际上和许从微是一丘之貉,他们只是在古钰声面前演戏罢了,心中有些忿忿不平;但商允臣“严酷”的名声响彻云西郡,骑都尉纵然心有不甘,也不敢多说什么,道了声“诺”便退到了一边。
“等一下!”古钰声忽然叫住了骑都尉,“你说你们歼灭了五千精锐狼骑,可有什么证据?”
骑都尉听古钰声这么一说,忽然眼冒精光:“禀将军,我们缴获了约两千匹漠北的战马,大多是‘河洛’马!将军请看!”
古钰声顺着骑都尉指引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一众骑兵之中有不少光着马背的骏马。
“好,做得好!”古钰声不苟言笑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许将军,擅自出击鹰戎,却能得如此丰厚战利品者,李大将军也未有之也!”
卸下甲胄、镣铐加身的许从微谦卑地朝古钰声鞠了一躬,说道:“古将军过誉了,末将不过是运气罢了!”
“仅凭三万边关守军,却能做到连大盛朝最精锐的骠骑营也做不到的事情,许将军堪称我大盛开国以来的第一名将!”古钰声继续说道,却在许从微的耳中听出了一丝不好的征兆。
许从微没有继续说话,转过身来继续走他的路;古钰声也不去和他多说什么,对郡守阎一春等人说道:“边关守军缴获漠北之物资,按律可作为奖赏赏赐给军士!此次云西军擅自出击,按律应当受罚;然阵亡将士的家人不能不慰抚,那些粮食、牲畜不如就作为抚恤由郡里下发给阵亡将士家人吧!”
“古将军想得周到!”郡司马李顺说道。
古钰声“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至于那些战马,就由本将带走了!”
“……”阎一春、商允臣和李顺三人听到这话后脸色都有些难看,敢情古钰声这个老家伙就是半路截胡、来收战利品的!
骑都尉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抗议道:“这是我们云西军将士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凭什么要交给车骑营?”
“啪”地一声,古钰声手中银枪一下子扎在了骑都尉脚边的草地上,骑都尉吃惊之下看着马背上的古钰声,只见对方脸色铁青,眼神中散发着久经沙场之人才有的刚毅和冷峻。
“朝廷没有问罪云西军,已是大恩大德!”商允臣站到骑都尉面前训斥道,“你私自出兵致使将士有死伤,本是大过一件;念你是听命行事不记你的过错,却还敢在此邀功?真不知国法军律何在么?”
骑都尉突然被商允臣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又慑于古钰声的威严,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话,然而不服之气溢于言表。
“就这么定了,两千匹‘河洛’战马编入车骑营!”古钰声说道,“此外云西军有过在先,在朝廷发落许从微的文书到来之前,云西郡的防务就由本将接手。李司马,这样如何?”
云西郡司马李顺满脸堆笑道:“理当如此!漠北正值多事之秋,有古将军和车骑营在,阖郡官吏、百姓才觉得心安!”
古钰声瞥了李顺一眼,又指着骑都尉道:“引我前往云西军,本将自会安置大军!”
骑都尉道了一声“诺”,便牵着古钰声的马朝大军走去。
古钰声身后,阎一春、商允臣和李顺三人默默地看着古钰声渐行渐远,直到确定他不可能听见三人说什么的时候,阎一春开口了:
“商大人,这个古钰声应该是你弄来的吧?”
商允臣笑了笑,回道:“商某不过是‘如实’向朝廷禀报了许将军的‘异动’,却不知太尉府居然派了这么一个老头子来暂代许将军!”
“做得好!”阎一春爬满皱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奸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