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冕自然知道张忌傲和秦骧从驿道开始就一直在离间自己与赵讳如,在赵讳如面前种种作态明显在暗示他与这两人是一伙儿的。当然,作为当今最有权力的外戚——崔氏家族的女婿,陈冕投靠燕王的举动本来就受到不少人“清流”的怀疑;如今赵讳如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倒是让陈冕感到委屈不已。
然而陈冕能一步步爬上今天的位子,靠的不仅仅是一身勇武,还有随机应变的本领——说白了,就是“见风使舵”的本能。赵讳如中了人家的离间之计,这让陈冕无可奈何;但是联想到之前赵讳如对自己的态度,看到他吃了一个哑巴亏,不由得心中暗爽。
“监军大人、车骑将军,末将必当担起职责,保证中军和前军平安抵达淳封城!”陈冕朝二人一拱手,朗声说道。其实他答应张忌傲撤军,倒不是真的倒向了皇帝这边;纵然赵讳如猜忌自己,但他依然效忠燕王,只是他不仅要对付张忌傲,连带老上司也要小心应对。
陈冕有自己的考虑,这一点张忌傲和秦骧确信不疑;但是赵讳如却将陈冕的举动视为“背叛”,他心中已经完全确认了这个崔氏的女婿与自己、燕王不是一路人。
“陈将军主动担当重任,将来在朝廷上前途必定无可限量!”赵讳如阴阳怪气地说道。
“承赵将军吉言!”陈冕笑了笑回道,他哪里听不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与赵讳如不和,张忌傲越是会放松对自己的防范,故而在他面前演起戏来。
张忌傲“呵呵”一笑,说道:“有两位大将协助,征粮和撤军这两件事必当顺遂无比!”
赵讳如“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出了帅帐;古钰声奉命协助他督办征粮之事,便向张忌傲一拱手紧跟着他离开了。
陈冕满脸堆笑着朝张忌傲躬身致礼、极尽谦卑:“监军大人,末将在酒宴上有所怠慢,还望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卑职计较!”
先前在酒桌上陈冕扭捏作态,无论张忌傲还是赵讳如、郡县官员敬酒,他就是不喝,甚至连筷子都没动一下。这在达官贵人云集的酒席上,已经是极大的失礼,此时陈冕的表现与酒席上判若两人。
张忌傲“嗯”了一声,故作失忆道:“有这回事吗?本监军怎么不记得了?你看你看,我这脑子,几杯小酒下肚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哈哈……”
“那就好、那就好!”陈冕堆笑着连连说道,“监军大人嘱托的任务卑职赴汤蹈火、义不容辞,请大人放心!”
“好!车骑营有陈将军这等忠、信、义、勇的主将在,本监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张忌傲说道,“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陈将军现在就下去安排吧,明日一早前军就先行开拔!”
“诺!”陈冕听到张忌傲的吩咐,眼珠一转、一条计策就上了心头。
等陈冕退出了帅帐,秦骧走到张忌傲身边低声说道:“陈冕和赵讳如虽然中了我们的离间计、双方发生了分歧,但是陈冕这人阴险之极,恐怕撤军的路上就会对你下手。”
“呵呵,这一点其实也在你的料算之中。”张忌傲对秦骧说道,“赵讳如和陈冕这两只狡猾的狐狸本来就不好对付,如果他们由着我掌控了车骑营,这才叫人生疑呢!秦骧,你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骧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禀监军大人,明日一早大军动身之前,‘他们’就能到!”
张忌傲望着帐外微微发亮的天空,说道:“看来……时间快到了!”
……
燕州郡南平县东北方向,一骑飞骑进入了燕国所在的右平县北蓟城;不久之后,一支打着“燕”字旗号、装备精良的骑兵小队出了北蓟城,直奔车骑营所在的边关而去,途中经过郡县、城隘如入无人之境。
这支骑兵小队的为首之人面容阴鸷,正是那日在晋北草原上四处活动的“离轲”组织四大统领之一的卫统领。
此行他们奉了南宫延的命令,目的是截杀秦骧和张忌傲,因为在南宫延的算计中,在秦骧与张忌傲会合之前除掉秦骧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秦骧的动作之快出乎了他的意料,而且来报信的人告诉他,张忌傲已经控制住了车骑营的中军和左军,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控制权。
“秦骧必须死!”这是萦绕在南宫延和卫统领脑子里的唯一选择,张忌傲此人微不足道,可一旦有了秦骧为之辅翼,那就可以一飞冲天!
不过卫统领也不似鲁莽之辈,他专司刺杀这么多年,自觉还没有什么人能够从自己手上逃脱,他更不能不允许自己的猎物两次从自己手上逃走——上一次在京城郊外指挥刺杀秦骧的,正是这个卫统领。
这一次,他志在必得。
这支刺杀小队远远地就在南平县以西停下来,藏起了“燕”字王旗,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车骑营士兵军服,由先前报信之人引导,朝着军营缓慢前行。
“卫统领,这一次伪装成右军的军士入营刺杀,切忌不要与其他军营的士兵起冲突!”引导他们入营的王柱国心腹说道,“特别是左军的人,现在是古钰声暂代左军将军一职,他素来治军严谨,若是被他发现诸位不是右军的士兵,恐怕会惹出大麻烦!”
卫统领轻蔑一笑,说道:“我当是什么人顶了杜文错的位子,原来是这个周绰的老部下!古钰声当年在周绰的手下当兵,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的工夫,但是周绰一直对他另眼相看呢!‘太子逆案’之后,周绰爪牙们贬的贬、死的死,古钰声一声不响的窝在车骑营中,终于是等到了出头之日了!”
王柱国的心腹叹服道:“在下在车骑营中这么多年了,都没听说过古钰声的过往,没想到卫统领连这等秘闻都知道,你们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得很啊!”
卫统领笑笑没说话,他没准备在眼前这个无关紧要之人面前炫耀“离轲”的情报网,实际上对于车骑营中所有都尉、校尉以及主将的过往、隐秘,他们“离轲”如数家珍般地清楚。褚东篱有能耐笼络住整个车骑营,凭借的就是南宫延提供的准确情报。
“前方就是军营了,待我为诸位开道!”王柱国的心腹一拍马背,一溜小跑着赶到军营前的哨卡,将右军的斥候令扔给了站岗的哨兵。哨兵接过令牌,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此人以及卫统领等人,打开哨卡放他们进了军营。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卫统领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军营之中一阵**,一支近百人的轻骑兵提着长枪围住了帅帐,而帅帐之中正站着张忌傲、秦骧、铁昆仑、陈冕,以及跪在帐前的六名男子。
那六人都是一副行脚商人的打扮,然而实际上却是陈冕派往淳封城押送马匹的亲信。他们刚刚被秦骧的人押进军营中,就被张忌傲抓来提审,秦骧一番连哄带骗,这些人便承认了在是替陈冕偷运漠北战马;而当张忌傲派人传唤陈冕时,意识到情况不妙的陈冕居然破罐子破摔,点了一支轻骑兵就将帅帐给围住了。
这就有了卫统领看到的一幕。
“陈冕造反了?”卫统领饶有兴致地在外围盯着,陈冕这厮阴狠歹毒,想来张忌傲这番折腾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陈将军,擅自带兵围攻帅帐、对峙监军,你可知道这是死罪?”张忌啊大义凛然地质问道。
陈冕“哈哈”仰天大笑道:“张忌傲,我还当你是个有心计、有计谋的人,却没想到原来也是白痴一个!陈某我已经打算与你虚与委蛇、待撤军半道再对付你;可没想到你自己倒先沉不住气了,居然要对我下手!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你既然想置我于死地,那我也就什么都不顾了,先要你的命在说!”
“这个陈冕,真是败事有余!”卫统领摇摇头,一旦他向张忌傲发动叛乱,败了自是身败名裂,但若胜了,他又不得不直接面对朝廷,到时面临的却是更大的危机,弄不好会将燕王的全盘计划打乱!
不过卫统领倒没什么心思帮陈冕,在他眼中,陈冕已经是一枚没有意义的棋子了,即便他不死在张忌傲手中,南宫延也不会允许他活着。此时,卫统领及他的手下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陈冕,你疯了吗?”包围圈之外,右军将军王柱国全副武装带领着自己的部下赶来,将看热闹的军士驱散后,一支五百多人、已全部上弦的弓箭队箭指着帅帐,等着王柱国一声令下,就要将猎杀的目标送上西天。
卫统领点点头,笑道:“这个王柱国还算有点意思,他利用陈冕的造反,一起将他和张忌傲、秦骧除去,一举铲除我们的心腹大患,就可以立下大功。也难怪车骑将军赵讳如如此看重此人!”
现在的情况正如卫统领所说的,陈冕自以为螳螂捕蝉,却没料到王柱国这只黄雀站在了自己背后,而那两只“蝉”此刻必定难逃一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