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戎崛起于前霄中期,当时的古勒廓部一统北方草原,向西控制西域诸国,向东压制山夷诸部,并且经常南下叩关劫掠,对于中原朝廷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前霄末年,统治鹰戎各部的古勒廓部内部经历了数次血腥的权力之争后,实力大为削弱,原本依附于古勒廓部的部族逐渐离心离德,鹰戎出现了分裂的苗头。
大盛王朝初建,高祖刘义臻派名将李元疾数次出击鹰戎,出征最远的一次朝廷的大军离当时的鹰戎王庭仅仅不到三十里,若不是粮草供应发生问题,李元疾已经一举拿下当时的鹰戎王庭,也就没想现在的鹰戎右部的王庭了。
自此之后,古勒廓部族在鹰戎诸部间的威信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一些实力稍次的部族连横合纵,就整个草原的主导权与古勒廓部间发生了数次冲突。在一次惨烈的王庭政变后,鹰戎一分为二,王庭以及晋北草原以西的诸部仍然控制在古勒廓部的手中,称鹰戎右部;但是晋北草原以东的广大草原、山林则被鹰戎的另一支部族哈勒温部控制,他们在燕州郡北方的草原上建立起了新的王庭,称鹰戎左部。
左、右两部分裂以来,都有吞并对方的心思,然而实力相差不多,再加上对中原王朝的忌惮,两部之间数十年来倒也没发生什么大的冲突。然而鹰戎左部的权力架构不如右部稳固,其内部矛盾也远比右部来得复杂,就在这场雪灾发生之前,鹰戎左部的大单于之位就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弘文六年的二月,鹰戎左部的王庭发生内乱,当时的汗度大单于的同胞弟弟莫仓杀死自己的兄长,自立为大单于;而他们的叔叔乌嵩在邻近部族的支持下率领狼骑杀回王庭,将弑兄自立的莫仓、以及汗度和莫仓的儿子们杀光后,自立为新的大单于。这也是正是叶南部族长依登认为褚东篱可能不会得偿所愿的原因,因为他手中的“鹰牌”是汗度大单于赠予燕王的,而不是如今王庭的主人、乌嵩大单于。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雪灾却改变了一切,鹰戎左部马上就会面临着食物短缺的问题,身为统治者的乌嵩大单于以及他的哈勒温部若不能为其他依附部落带来解决问题之法,那鹰戎左部的再一次分裂也就在所难免,甚至哈勒温部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被其他部族联合剿灭。
身为草原的主人,古勒廓部对于食物短缺的解决之法非常简单,那就是率领大军向南,劫掠中原王朝的边关城镇,那里有囤积着充足的粮草和财富,唯一的麻烦就是保卫这些粮草和财富的高墙、士兵而已。
“雪灾一过,草原上食物短缺,为谋生存,鹰戎左部或是投靠右部,或是集结大军南下劫掠。而要他们投靠宿敌是万不可能的,左部的统治者唯一的选择就是与大盛王朝开战,以此获得活下去的必要物资,这也就为吾王与他们的结盟创造了极佳的条件!”褚东篱心中便是如此盘算的。此时他已经在陌霜的带领下找到了已经迁移的叶南部,并在温暖的帐篷中享受着美酒和肉食,丝毫不理会外面呼号的寒风,以及漫天飞舞的白雪。
事情也正如褚东篱所料,此时鹰戎左部的王庭被突如其来的大雪侵袭,圈中的牲畜、特别是刚刚出生的幼崽们经受不住严寒,成群地冻到在地;而牧民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能做的也就是跪在地上,向“长生天”祷告、叩拜,祈求神明平息怒火。
这场大雪下了两天两夜,鹰戎左部几乎全数受灾,一些部落甚至全体迁移到了受灾稍轻的右部地盘,以躲避接下来的*。而与左部相近的一些郡县,如燕州郡、云西郡、汾阳郡等也都不同程度地受灾,牲畜冻死是其一,刚下的春苗又要重新栽种。
大雪一停,褚东篱再次踏上了前往左部王庭的道路,而这一次,他并没有中途折返,也没有吃闭门羹,相反他受到了新任大单于的热烈欢迎,乌嵩对于燕王结盟的建议喜出望外。
草原民族的迷信程度更甚于中原农耕民族,他们对于天灾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类似于中原儒家的“天人感应”只说,他们也认为神明的愤怒与统治者的所作所为有着不能分割的联系。
乌嵩是因为平定了莫仓的政变而上台的,但是他屠杀汗度和莫仓儿子的行为却受到了人们的诟病。而雪灾一来,鹰戎左部里流传着乌嵩才是“莫仓之乱”始作俑者,并因此触怒了神明,所以才会在春季牛羊初生之时降下罕见的雪灾,以示“长生天”的愤怒。
这个说法以极快的速度在左部的地盘上传播,使得警觉的乌嵩起了极大的危机感,他担任新单于才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有人借机反对于他,那就真的大事不妙了。而褚东篱的到来让乌嵩看到了解决危机的希望,集结狼骑、南下劫掠都是他和哈勒温部展示实力、竖立威信的绝佳机会,若能好好把握此次良机,鹰戎左部也可以安然地渡过这次危机,更有甚者可以从中原王朝这头“肥羊”身上撕下一块可口的肉来。
褚东篱不负燕王的厚望,带着新任鹰戎左部大单于的许诺返回了燕国,而作为双方盟约成立的标志,燕国必须向鹰戎左部赠送粮食二十万石、金银各千斤、绸缎百匹。
褚东篱回到燕国之后不久,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御书房的桌案上,摆上了一封密报,上面所报告的,正是燕王勾结鹰戎左部阴谋造反的绝密消息。
此时同在御书房的还有左丞相崔正、外太尉周绰,以及大将军张师起,得到密报的第一时间皇帝就召集这三位重臣来到皇宫,一道商议对策。
左丞相崔正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封密报若是属实,堪称是我大盛开朝以来最为严重之事态!燕王身为皇族宗室,竟然与外族勾结图谋颠覆朝廷,实在是可耻、该杀!”
周绰新任外太尉,对于边事比朝中的大臣们清楚得多,他对皇帝说道:“数日前燕州、云西、汾阳三郡报告,说是鹰戎左部突发雪灾,这三郡之中也受到波及。而据边关守军报告,鹰戎左部有狼骑集结的迹象,臣判断他们很有可能因为遭受雪灾而粮食短缺,妄图劫掠边关城镇取得粮食,以弥补雪灾而蒙受的损失。”
“不错,历年来但凡鹰戎部族粮草短缺时便会集结兵力劫掠边关,掠夺粮食、财富和百姓!”大将军张师起赞同道。
周绰朝张师起点点头,继续说道:“此次雪灾发生在春季,新生的牛羊幼崽必然损失惨重,对鹰戎左部来说也是事关存亡的重大事件,因此他们集结兵力向我中原发动攻势也是势在必行。如若燕王与之结盟以为内应,那莫说燕州、云西和汾阳这三郡之地,便是淮西、沐阳、临齐等地也难保全!然而这仍然不是最糟糕的局面,臣所担心的,是燕王借助鹰戎狼骑的机动性,快速越过关隘、直捣京城恒阳!到时候宗庙受辱、神器易主,那我大盛就真的要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了!”
皇帝刘彦钊眉头紧皱,他说道:“燕王怎么说也是高祖的嫡子,他心中有怨气朕可以容忍,他对朕不敬朕也可以容忍,但朕不能容忍的,是他无视祖宗法度,与外族勾结、意图谋夺大位!朕与周卿的意见相同,燕王引鹰戎为外援,就是要凭借鹰戎狼骑的快速突袭能力,以最快的速度兵临城下,胁迫朕让位于他。这也是当年骁骑将军崔文和劝谏太子皇兄造反的方略!”
皇帝说出“太子”两个字的时候,周绰的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他垂下了双目,似乎不想回忆起这段难过的往事。
“陛下说得不错!当务之急就是要加强京城周边的布防,将‘四骑营’中的精锐调集起来,严防鹰戎狼骑的突袭!”左丞相崔正说道。
大将军张师起急忙反对:“陛下,臣不同意左丞相的建议!调集精兵入京之事非同小可,现在虽然有燕国的密报,但事情是否属实还不能确定,精兵都调入了京城,那边关该如何防守?鹰戎左部的异动固然要留意,但鹰戎右部也不是省油的灯,单单是骠骑营就绝对不能离开晋原城!”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大军调集在京城周围,若是鹰戎狼骑没有来,那将极大地消耗京城的粮草库存,对于恒阳城的持久防卫来说,并不是好计谋!”周绰也反对崔正的建议,“鹰戎狼骑要集结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燕王与之结盟,双方之间不可能全无芥蒂。臣建议,先派细作潜入左部探查虚实,车骑营大部移师燕州郡坐镇,一来可以协助边关防守,二来也可防备燕国有所异动!”
皇帝刘彦钊沉思良久,过了一会儿说道:“周卿之言有理,京城有禁卫军和羽林军在,防守应该不是问题;重点在于如何防守东北防线,抵挡鹰戎左部狼骑的突袭!此外,如果燕王兄真的与外族勾连,那朕也不能干等着,必须要有所反制!”
“周卿,秦骧是否已经在前往燕国的路上?”皇帝问周绰道。
周绰点点头:“昨日已经出发,骑的是西域的快马,想要追上他却是不易!”
皇帝说道:“这个朕自然知道,然而如今看来,燕国乃是必死之地,他绝对不能去!周卿,想尽一切办法通知到秦骧,让他转往鹰戎左部,破坏他们与燕王之间的盟约!”
上一回,燕王派遣使者前往鹰戎左部,商议结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