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侯府中突然出现的两个醉汉,自然是秦骧的“杰作”;他命铁延祈、铁延图和铁延嵩三兄弟趁杨坡外出的机会,将两个已被烈酒灌醉的杀手抛进了杨坡的府中。二人本已是一副酣醉的丑态,再加上身上衣物破烂,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府中家丁的警觉。
一阵乱棍之后,这二人便一命呜呼,死在了淮西侯府内。此事说大不大,擅闯公侯府邸被府中家丁打死那只能算他们活该;然而杨坡一早就令府中管事看好家门,又怎么会轻易地让两个醉汉闯入府内?身为侯府主人的杨坡感觉事有蹊跷,不顾已是子夜时分,召来了京兆令,命他详查二人身份。
第二天一大早,京兆府的属吏们从恒阳西城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拿着二人的画像打探他们的身份。然而忙活了大半天的时间,根本就是徒劳;原本这二人就是隐藏在阴暗之下的杀手,又岂是这般打听就能得知他们真是身份的?
秦骧站在昌平大街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京兆府的属吏们东奔西跑、不甚烦恼的模样。
“秦骧,今日官府怎么了,又是要搜查京城吗?”秦骧身后,一身男装的周蕙荃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许是哪户官宦人家丢了什么东西吧?”秦骧嘴角一扬,云淡风轻地说道。
“秦公子没说实话!”周蕙荃旁边也是一身男装打扮的周蕙茞莞尔笑道,“他们手中拿着画像,应该是在搜查或者打听什么人的消息!”
秦骧微微一笑,怀抱双臂钻入了昌平街上一家脂粉店内,周氏姐妹见状,也跟着他入了店中,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钻入三人的口鼻之中。
“哟,三位公子,来小店可是来买脂粉啊?”一名满脸油光的俊俏伙计跑到三人面前招呼道。
“咳咳……”周蕙荃假装咳嗽了几声,粗着嗓子问道:“小二,官府一大早这是在干什么?”
店小二堆笑着回道:“他们在打听两个人的消息,听说是两个宿醉的男人误闯了官宦人家的府邸,这不一大早正查是谁家这么倒霉呢!”
秦骧没有与这个店小二交谈,而是径自朝店内的楼梯走去。
“这位公子,楼上恕不待客!”店小二忽然堵在了楼梯口,阻止秦骧上前。
秦骧拨开自己左前额上的头发,掀开系在额头的白绫,露出了“流”字烙印。那店小二一见,急忙作揖鞠礼,口中念道:“没想到是大掌柜亲自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掌柜已在楼上等候,请大掌柜楼上坐!”
说完店小二让开了道,对秦骧做了一个“请”势。秦骧微微一笑,满意地点点头,便径自上了楼梯;周氏姐妹见状也要跟上去,却被秦骧阻止了。只听他边上楼边说道:
“小二,带二位客人看看店内的脂粉,若她们看得中,尽管拿去,都记在我的账上!”
店小二笑道:“大掌柜的朋友我等哪里敢怠慢!二位公子请随便挑选!”
周蕙荃瞪了秦骧一眼,气鼓鼓地说道:“秦骧,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二人可就不客气了!小二,你们店里哪个脂粉最贵?尽管给本公子呈上来!”
秦骧看着耍小脾气的周蕙荃,忍不住苦笑两声,口中说着“随意”,便上了二楼。
周氏姐妹二人见秦骧这般藏着掖着,倒也不和他计较,对此她们倒是已经习惯了;当即缠着店小二将店内的优质脂粉取出来,供她们挑选、试用,一时间也是兴致盎然。
脂粉店的二楼,两名衣着华丽的富态商人正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旁品茗,看见秦骧上了楼,二人纷纷起立相迎。
“公子,你可算出来了!”略瘦的商人欣喜地说道——正是多日不见的计亚成;而另外一人,居然是东郭季尧。
东郭季尧流年不利,原本是想拉拢秦骧、趁机从他的西域马匹生意中分得一杯羹,却不料自己贪小便宜白白损失了几百两白银;而更令他懊恼的是,家族里居然命他交出自己经营许久的小金库,这样的挫折是他经商数年来不曾遇到过的。这次来找计亚成和秦骧,实际上想偷偷安置一下自己的小金库,以免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二位久等了。”秦骧笑着说道,与他们二人分别落座之后,交谈起来。
东郭季尧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似乎对于秦骧颇为忌惮——上回在自家庄园里被秦骧、张忌傲和高颐三位公子哥“讹诈”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对其有些仿佛也属自然。
“东郭大官人,你与计掌柜二人商谈‘入伙’之事,谈得如何了?”秦骧笑眯眯地问道。
东郭季尧看了计亚成一眼,眼珠一转,堆笑着说道:“相谈甚欢、相谈甚欢!”
计亚成也是“嘿嘿”一笑,对秦骧说道:“我与东郭大官人谈好了,他出资一万两白银入股我的商行,专门经营丝绸生意;每年的利润五五分账!”
“五五分账?”秦骧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东郭大官人,我可没听错吧?我只出人出力、负责买和卖,不出一个铜板,就是这样您也舍得与我五五分账?”
东郭季尧憨笑两声,咬牙说道:“我东郭季尧一言既出便驷马难追!五五分账就五五分账!”
“爽快!”秦骧朗声笑道,“秦某在此以茶代酒,敬大官人一杯!”说罢举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东郭季尧也苦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计亚成也是乐的合不拢嘴,他现在大部分生意都仍在西域马匹上,群马司刚设立他就有收拢资金、重新投入丝绸生意中的打算,可谓是有些“青黄不接”;东郭季尧的一万两白银可谓是“及时雨”,大大地缓解了他的压力,也可以令他少跑一趟西陲,直接向东回老家采购丝绸去。
然而秦骧对于丝绸生意,有着不一样的打算。
“二位,江东郡与西域相隔甚远,来回一趟周期太长,一年也只能跑一个来回。”秦骧说道,“我听说近年来蜀中郡的锦缎产量有所提高,而且价格也比江东郡的丝绸便宜,只是质感略有不足。”
“二位都是经商的大家,不知有没有可能将蜀中锦缎运往西域贩卖,一年还能多跑几个来回!”秦骧建议道。
计亚成摸着下巴,嘀咕着:“蜀中吗?路程确实要比江东缩短很多,而且江东丝绸在西域只有王公们买得起,一些有实力的富商、贵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可望而不可求!公子建议输出蜀中锦缎,倒也是一个可以赚钱的门道。问题就是蜀道行难,而且产量也不一定能够跟上……”
东郭季尧也发挥起了自己的商道天赋:“计掌柜,这两个问题其实都不在话下!蜀锦的生产、运送实际上朝廷都有现成的典章和规程,每年有多少‘丝户’、产多少‘锦缎’,都是有据可查的;而从前霄明帝时起,蜀中郡便修建了数百里的官道、栈桥,方便与中原之间的交通往来。”
“所以……东郭大官人的建议是,疏通‘锦官’,让他通过官方的途径为我们采购和运输?”秦骧皱着眉头看着东郭季尧。
东郭季尧大咧咧地点点头,说道:“难道计掌柜的丝绸生意不是通过江东郡的‘丝官’这条途径?”
计亚成朝秦骧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东郭季尧的建议。“丝官”和“锦官”都隶属于“九卿”之一的少府,是朝廷专门设立的管理吴地丝绸和蜀中锦缎生产的官员,大部分的丝绸和蜀锦都是供给皇室,只有小部分会流到市面上。
计亚成获得丝绸的方法并不是向丝官贿赂拿现成货,而是包下一片桑园,雇人采桑养蚕,剥茧抽丝之后再行制成丝绸,虽然产量有限、周期长,却是合法的途径。况且经过这几年的经营,江东郡、绍稽郡一带的丝商都与计亚成有着生意上的合作,扩大经营也只是差一些资金而已。
东郭季尧的方法固然周期短,但却是与皇家争利,一旦被查获,就是大罪一桩。
“蜀锦之事还需从长计议!”秦骧也不认可东郭季尧的方案,“从少府嘴里夺食而不让他们声张,只怕需要打点的不只是一个‘锦官’这么简单。老计,待京城的生意安顿下来以后,麻烦你跑一趟蜀中郡,实地探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将蜀锦贩运到西域的可能。”
计亚成拱手道:“听公子的!”
东郭季尧看着二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二位经营得小心谨慎、滴水不漏,季尧佩服!不过商场上常言‘富贵险中求’,欲成大事,还是需要冒些风险的!”
秦骧朝他微微一笑,道:“大官人这话秦骧自然明白。必要的‘风险’自然要担,没必要的‘冒险’却还是能避之则避之。否则富贵未到手,身首先易处,可就得不偿失了!”
东郭季尧听闻此言,无奈地点点头,叹道:“也罢,既然已将身家性命交到二位手上,小心为上却也不为过!”
“东郭大官人请尽管放心,我老计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何时小心、何时大胆自然有数。”计亚成说道。
三人说话间,只听见楼梯口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楼下的店小二火急火燎地跑上了楼,朝秦骧和计亚成说道:
“二位掌柜,快下去看看吧,楼下两位‘公子’可是要将店里的脂粉都搬空了!”
秦骧一听,心里后悔刚才对周氏姐妹说的“都记我账上”这句话了,这下正如老鼠入了米仓、猴子进了桃林,哪里还有个节制?
他起身对计亚成和东郭季尧说道:“老计你且陪着东郭大官人,待我将楼下二人赶走,大官人再行离去。”说罢便紧随着店小二下了楼梯。
在脂粉店内,周蕙荃正叉着腰对着店中一名杂役指挥:“这盒水粉本公子要了!那个檀木盒装的脂粉也要!还有、还有那个,一起打包!”
“两位公子如此买法,可是要将这家脂粉店搬空?”秦骧边下楼边笑道。
周蕙茞莞尔一笑,没说什么;周蕙荃却是一脸不悦地说道:“秦骧,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全都记你账上!如今本公子全拿走了,你却心疼了是吗?”
秦骧连连摆手,说道:“可不是我心疼这些脂粉,我是担心公子你们二人用不了这么多!更何况本店出售的脂粉,都是有时限的,时限一到,若是没用完,这脂粉自然就会变质,那可就用不得了!”
“我们二人自然是用不光,但七大姑、八大姨的可以用啊!”周蕙荃笑道,“最不济,本公子广结善缘,大街上遇见一名女子就送她一盒,倒也是替你店里的脂粉‘广而告之’,你还担心以后卖不出去么?所以啊,别看你今日白送了我们这几十盒脂粉,往后你赚进来的金银,可远远不止这几十盒的价钱!”
“二小……公子说得是,秦骧这就多谢了!”秦骧心中哭笑不得,周蕙荃耍起赖皮来他也无可奈何;不过店里的脂粉虽然多,全部送给她们姐妹二人倒也不是不舍得,只是一下子断了货,一段时间内的生意会出现问题。
周蕙茞看出了秦骧的无奈,站出来解围道:“好了好了,虽然秦公子不介意,但是将这家店搬空了,却是会害得店里的伙计没饭吃!不如这样吧,我们先拉一半脂粉回去,留一半给店里伙计做生意。”
“好好好,大……公子的建议甚好!”秦骧满脸堆笑道,不过当他听完周蕙茞下半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就僵住了。
“欠我们的那一半就从咸安城再运过来!”周蕙茞狡黠地说道。
秦骧这回真是当了“冤大头”了,不过转念一想,由她们二人四处送人“广而告之”,说不定可以开拓更多销路,对他和老计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想归这么想,但他还得做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犹豫踌躇良久,又开口讨价还价,二女一口回绝,摆出一副“吃定你了”的架势。秦骧最后感觉戏也做足了,便一咬牙,认了下来。
“如此甚好!”周蕙荃开心地笑道,“来,伙计,将本公子左手边的一半脂粉送到秦府西苑,可不要偷偷藏起一些来,我二人可是要亲自押货的!”
店小二为难地看了秦骧一眼,秦骧揉了揉额头,继而点点头,示意店小二照做。
店小二见状,吩咐杂役们按吩咐做事,嘴里喃喃道:“掌柜们若都是这么做生意,那还真的是要吃西北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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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反派boss南宫延登场与主角见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