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开堂大审(一)(1 / 1)

帝国能臣 鱼子浚 2351 字 8个月前

紧挨着秦府西苑东北角的围墙,有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落,院子的大门常年没有打开过,但里面却住着人。这座院子的主人也是秦骧,由于与秦府西苑只有一墙之隔,他便命人在墙角下修了一个地道,可以直接进入院落里,作为危急时刻紧急避难、逃生之所。

如今这座院落里迎来了它的第二位“住客”——那名被抓获的“离轲”杀手,第一位“住客”则是半个多月前张三屠手下那名“漏网”的刺客。那名“离轲”的刺客幽幽醒来,顿时感觉一嘴的血腥味,藏在牙根里的那枚用蜡封好毒丸已经没有了,牙齿也被拔掉了两颗。此刻他手脚被缚,关在一个铁笼之中,铁笼外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这是什么地方?”“离轲”杀手惊叫道。他环顾四周,只见整间房舍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只在屋顶留了两个透气的小洞;除此之外,房舍的大门敞开,外面的光线才得以照亮整个房间。

躺着地上的男子——也就是张三屠的手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慵懒地说道:“这里?这里是‘欢乐乡’……呵呵呵……”说着就又趴在地上昏昏欲睡。

“你又是什么人?”铁笼里的杀手嘶吼道,“要么放我出去,要么杀了我!”

“本公子不会放了你,更不会杀你!”屋外传来了秦骧的声音,身后跟着铁昆仑和肖雨复,三人的脸上都蒙着布条,似乎是不想让他看请面容;铁昆仑手里捧着一碗浓香四溢的烈酒,肖雨复手里居然拿着一支燃着的蜡烛,不知是作何用处?

“离轲”杀手面目狰狞地看着他们,龇牙欲裂,恨不得立刻就脱出牢笼与他们殊死搏斗;奈何此刻所做的,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牢笼外,张三屠的手下却只是眯着眼懒懒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便背过身去,继续做他的美梦。

“不放我走,那就杀了我!”他大声喊道,“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一点消息,即便你们对我施以酷刑,我也不会透露一个字!”

“兄台这话我信!”秦骧拍着手说道,“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哪里还会在乎什么‘皮肉之苦’?连酷刑折磨都挺不过来的人,怎么配称‘离轲’?”

杀手一听对方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心中正惊讶之际,却见铁昆仑将手中的酒放在了铁笼旁边,蹲下身来,从一个白色琉璃瓶中倒出了透明**与酒混合,顿时一股浓郁的芬芳充盈了整间房舍。

“你们想干什么?”杀手瞪着怒目厉声喝问道,话音刚落,那个趴在地上的人闻到香味后忽然跳将起来,朝着那碗酒飞扑过去。然而铁昆仑眼明手快,对方还没碰触到酒碗,就被他一脚踢开;但这人仿佛被勾住了魂儿一样,不顾铁昆仑的脚踢,再度向酒碗飞身扑去,却又被一脚踢开……一连数次,这个人就如同着魔了一般,无神的双目如同打了鸡血绽放着渴望的光芒。

最后铁昆仑实在忍无可忍,将酒碗交到了肖雨复手中后,一拳将其打趴下,还没等他站起来继续抢夺,铁昆仑就一屁股坐在了对方的身上,令其动弹不得。

“给……给我……快点给我!”虽然被铁昆仑制住而动弹不得,额头、鼻孔、嘴角尚在流血,但看他那副不要命的样子,此时在意的只有这碗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到张三屠的手下如此德行,“离轲”杀手顿觉心中一凛。

秦骧没说话,他只是接过肖雨复手中那碗酒,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琉璃瓶,将瓶中的淡黄色粉末倒入酒中。这些完成之后,秦骧将酒碗放在了铁笼边上。

“铁昆仑屁股下面坐着的人,也是想刺杀我的人。”秦骧缓缓地说道,“可你知道他因何变成这副德行了吗?就是因为这碗酒!”

秦骧退到了房舍的门口,继续说道,“西域有种奇香叫做‘百花梦’,此香浓郁芬芳、叫人闻之难忘!这几年本公子潜心钻研,发现这香还有其他的用途,你想知道吗?”

“什么用途?”杀手盯着近在咫尺却没有办法触及的那碗酒,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肖雨复走上前去,用手中燃烧着的蜡烛引燃了那碗烈酒,顿时香气如同炸开一般,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烈酒点燃的瞬间,铁昆仑纵身跃起,和肖雨复一道跑出房舍,秦骧则紧紧关上了大门,不让香气溢散出来。

“离轲”杀手本能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不敢吸入哪怕一丁点的气味;然而随着蓝色火焰在酒碗上方不断闪耀,房舍内的香气变得愈加浓郁,他甚至感觉这股诡异的香气直接要钻入自己的肺里!

那个满脸是血的人此时却是贪婪地呼吸着这股香气,仿佛是享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一般,居然“咯咯咯”地发出了浪笑声;这阵声音诡异无比,令杀手更加觉得此香有古怪,更不敢轻易松开气门。

然而“离轲”杀手终究是个是个凡人,不顾片刻工夫,他的脸就已经憋得铁青,终于在无法忍耐之下,匆忙地换了一大口,然后再度憋气。然而吸入这股香气的刹那间,他感到一股热流直冲脑际,令他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之感;不一会儿,四肢、身体仿佛喝醉了一般,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眼前也出现了幻觉,凡是他能想象到的美好居然在一刹间全部呈现在自己眼前,看得他如痴如醉。

“这是……迷幻药!”杀手的意志不是张三屠的手下可以比拟的,身体固然不听使唤,但他意识还没有完全沉沦。然而他也仅仅挣扎了一会儿,内心深处对于香气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令他憋不住气又狠狠地大吸了一口,而这一回他没有再度憋气,而是贪婪地呼吸着香气,任由愉悦的感觉占据自己的身心。

半个时辰过后,酒碗的火焰早已熄灭,碗底只留下了一坨乌黑的残渣,房舍内的香味也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秦骧才敢打开房门。

看着躺在地上露出一脸幸福微笑的“离轲”杀手,秦骧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满意:“西域烈酒和‘百花梦’混合而成的‘百花醉’,再掺入‘五石散’燃烧,可以最大程度地激发‘五石散’的药性,迷乱人的心智!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离轲’,也不能例外!”

正当他走进房内想要趁机探问消息时,铁延祈忽然从地道里钻出来,叫住了秦骧:“公子、廷尉府来人了!”

“廷尉府?”皱眉说道,略有些出乎意料,不过随即双眉舒展,“看来萧鲎的案子、皇帝已有了决断!”

秦骧转身跟着铁延祈钻进了地道,临行时对肖雨复说道:“这个‘离轲’就交给肖大哥了,尽可能多地从他口中挖出东西来!”

“放心,此刻他已是任人摆布,我们想知道什么、他就会说什么!”肖雨复微笑着说道。

回到了府中,正堂内有三个人在等候,看冠服衣饰,应该都是秩级在一千石上下的官员,也就是“九卿”衙门里“少丞”一类的事务官,比起他这个八百石的“京兆尉”刚刚高了一头。

秦骧与这三人互相致礼,蓦然发现其中一人居然是高颐身边的那个“少丞”,入京那日匆匆见过一面,秦骧便看出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比起高颐这位纨绔公子强多了,差的仅仅是“家世”而已。

这三人自我介绍,中间那个年纪最长的是廷尉府的少丞,名叫“孙大桐”;孙大桐左手边的就是卫尉府的少丞,名叫“欧阳淳”;右手边的则是御史监察院的监御史“梁波平”。

“我三人奉命,今日特来贵府向京兆尉秦骧传达陛下的口谕!”孙大桐朗声说道,秦骧急忙屏退府中众人,面朝北、俯身下拜,聆听皇帝的口谕。

“萧鲎之死、京兆尉秦骧有嫌,故先去其官职移交御史监察院监看!”孙大桐说道,“此案交由廷尉府主审,丞相府、御史监察院、太尉府‘三公’监审!候审期间,秦骧不得接触任何人,着卫尉府护其周全!”

“居然动用‘三公’监审,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秦骧心中暗道,口中却说道:“谢陛下恩典!”

孙大桐接着说道:“秦公子,你的京兆尉印绶我已差人前往京兆府收回,此案正式开审前,还得委屈你在御史监察院里的‘思过院’里度过了!”

御史监察院的“思过院”其实就是这个衙门临时关押问题官员的场所,人一旦进去就不能随意走动、见人,但是环境和待遇要比牢房好得多。进入了院中的官员,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静思己过”,然后向御史监察院坦白罪行。

“这个在下自然明白!”秦骧点头道。“思过院”是秦懿一手建立的,初衷就是让有罪的官员自承罪行,为他们保留一些“士人”的尊严,免受狱吏、刑讯之辱。皇帝让他待在思过院而不是廷尉府大狱,显然是顾及到了秦氏家族的“京兆望族”身份。

欧阳淳上前对秦骧说道:“秦公子暂居‘思过院’期间,饮食起居和人身安全都由我卫尉府负责,高大人特意嘱咐,此案开审之前断不能让公子少了一根头发!”

秦骧朝他俯身拜道:“有劳卫尉卿大人,有劳欧阳少丞了!”

“秦公子,你可以带些衣服、被褥进入‘思过院’,那里可不比你这座豪华府第!”一旁的梁波平冷冷地说道,“去‘思过院’之前,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尽管跟府中人说,到了那里,你可能一整天都找不到个说话的人!”

“这个在下自然知道!”秦骧笑道,“容我回房换身衣裳,三位大人稍候片刻!”

说完秦骧便转到了后堂之中,此时肖雨复和铁昆仑已经在他房间门口等候了。

“皇帝派人将我羁押起来,他们就在正堂里等着,所以长话短说,那个‘离轲’可有招出什么?”秦骧打开房门,三人进入了其中。

“什么都招了,但他知道的并不多!”肖雨复说道,“京中的‘离轲’不过是些打探消息的人,主力都驻扎在京城之外;据他所说,他们上面有一个‘统领’,统领手下有四支像他们这样的‘五人小队’,小队间互不隶属、各司其职,只有统领召唤才会一起行动。而他所属的小队便是负责给统领传递消息的。”

“如何传递?”秦骧边听边脱下身上的衣服。

肖雨复答道:“他们负责打探消息,然后由小队的首领通过专门渠道联络统领,不过……‘五人小队’的首领已经被杀!”

“这么说来,想利用此人抓住那个‘统领’已经是不可能了?”秦骧蹙眉说道,“还有什么消息?”

肖雨复双手一摊、一脸苦笑道:“此人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秦骧换上一身素衣长衫,边系腰带边说道:“不愧是老牌的秘密组织,行事如此谨慎小心,也难怪连高祖皇帝都不能彻底将其根除!不过这个‘统领’没有收到‘离轲’的撤退密信,也为我们将他挖出来争取了时间!肖大哥,我离府之后你们要继续盯着他们落脚的院落,但凡发现可疑之人,不要打草惊蛇,悄悄跟着就行了!”

“好!”肖雨复说道,“那公子这边是否要安排兄弟暗中保护?”

“这倒不必了!”秦骧整了一遍身上的衣物,打开房门,“有高颐和周御史在,安全问题应该无虞。当下最紧要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找出‘离轲’的踪迹!”

肖雨复说道:“公子尽管放心,在下必定竭尽所能抓住那个‘统领’!”

“有肖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秦骧微笑着说道,“东边院落里的两个人先留着,等我回来,还有用处!”

“是!”肖雨复和铁昆仑朝秦骧一拱手,目送着他朝正堂走去。

“衣裳换好了,事情也都交待完了吧?”监御史梁波平不冷不热地问道。

秦骧抖擞精神,二话不说,大步向着秦府西苑的大门口走去,登上了事先为他准备好的马车。临行前看到了正在镖局门口张望的韩濯,秦骧朝他朗声说道:“韩濯,好好习武练功,教你的兵法也不能荒废了!等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考你功课!”

听到这话,韩濯满脸的忧愁一扫而光,朝秦骧的马车拱手道:“谨遵三师傅教诲!”

“出发!”卫尉府少丞欧阳淳大喝一声,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军士分列两队,将三名传旨的官员和秦骧的车马护在中间,缓缓向御史监察院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隐藏在青衣巷中,冷冷地看着秦府西苑门口发生的这一幕。只见此人四十多岁,布满老茧的的手中握着一支长尾羽箭,箭镞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发黑。

“秦三公子……我们后会有期!”那人咧开嘴角微微一笑,接着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昏暗的小巷中。

前情回顾:”离轲“以密语传递撤离的消息,却被秦骧抓住时机,捣毁了他们藏在京城中的一个窝点,并顺利抓获一个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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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