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鲎的死必然会对秦公子造成不小的冲击,杨太尉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计亚成忧心忡忡地说道,“纵然是有‘花铁蛇’在,也不一定能够保公子周全!今日下午他们的刺杀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计这话说得不错!”肖雨复点头道,“公子,莫不如我们先退出京城避过风头,之后再寻机入京!”铁昆仑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计亚成和肖雨复的建议。
秦骧却是摇摇头,说道:“如果我是杨太尉,根本不会等我主动辞官离开,他现在一定已经写好了参我的奏本,只待明日一早就送到皇帝的案头!而彻查萧鲎这件事,想来也是要争取交给‘清流’一派的官员审理,如此一来,就可以将我打入大狱;而凭借‘离轲’的能力,想在狱中弄死我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这可如何破解?”计亚成惊声说道。
秦骧却是自信地说道:“与杨太尉斗,自然少不了崔丞相的帮忙!今日晚间,还要请庄池麟辛苦一趟,请他去给高颐通个气,让他明日一早务必找到崔丞相,劝说崔丞相写一封弹劾我的奏章,紧随杨太尉的奏章递给皇帝!”
“此外也让他去一趟张忌傲家中,让他请大将军明日一早也写一封弹劾我的奏章!除此之外我再修书,分别给中太尉丁式程、右丞相东郭棠以及上御史周沐,请他们务必也写一封弹劾我的奏章,明日一早递到皇帝的案头!如此一来,我算是集齐了京中秩级二千石以上大官的弹劾奏章了!”
肖雨复、计亚成不解秦骧的用意,异口同声地问道:“如此这般、却是为何?”
“把水搅浑!”秦骧笑道,“杨太尉不是想将萧鲎的案子交到自己人手中审理吗?我偏不让他得逞!丞相府、御史监察院甚至是大将军府同时跳出来跟他抢审案的主导权,就是让他争到了,太尉府也还有个丁式程堵在门口,让他心中不舒坦!如此一来,只要不能一手遮天,他就没办法利用这个案子翻起什么浪花来!”
“更何况暗查萧鲎是皇帝密旨让我去做的,皇帝此刻虽然不想与杨太尉翻脸,但也不会让‘清流派’太过嚣张!只要朝堂上争执起来,最后做决定的只能是皇帝,由他来指定主审的官员。”秦骧继续说道,“只要皇帝不想让我死,我就仍然是安全的,想让我下狱也找不到罪名!”
“的确,杨太尉与崔丞相之间的争斗是可以利用的因素!”肖雨复点头道,“不过还有个问题,如果皇帝廷尉府来主审这桩案子,又当如何?要知道上次那桩‘刺杀案’他们可是没把那个张三屠看牢,任凭他被人弄死!你就不担心他们其实是听命于杨太尉吗?”
“这一点你说得很对!”秦骧点头道,“廷尉府的手脚或许真的不干净,不过张士信是个看得清形势的聪明人,聪明人不办糊涂事!本来‘刺杀案’已经审得有些眉头了,关键时候重要的人证被不明不白地弄死了,这已经是‘大过’一件!如果在萧鲎这桩案子上再搞砸了,他这个‘廷尉卿’也就到头了!因此,即便我真的被送进廷尉府的大狱,最不想我死的,反倒是张士信这个‘廷尉卿’!”
“这话也有道理!”计亚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当然有!”秦骧顿时两眼放光地说道,“继续把水搅浑!萧鲎在京南的马场中不是还有三十多匹骏马吗?正好朱家九他们这些日子也没事干,就让他们干一票大的——把这些马劫了!然后偷偷送到车骑军大营,然后放出风去,让崔家人知道,他们的女婿陈冕暗中与杨坡的女婿萧鲎有交往!”
“你这个计划有些疯狂!”肖雨复笑着说道,“不过应该很有效果!崔丞相要是知道陈冕一直与萧鲎有往来,肯定会气得跳到房梁上去!到那时这两人本就势同水火的关系更如火上浇油,只会争斗得更加厉害!而一旦二人斗得红眼了,在萧鲎这桩案子上只会更加争锋相对!”
“不错,一旦这桩案子演变成了‘外戚’和‘文官’二派的党争,主审之人就更不可能是杨太尉的人了!”计亚成也赞同道,“事情照此发展下去,我怎么觉得公子你反而更难在京城立足了?”
秦骧苦笑一声,说道:“实际上眼下我确实不适合继续待在京城,内有杨太尉相逼,外有‘离轲’虎视眈眈,多在京城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当崔丞相和杨太尉争斗一起,我就会拜托张忌傲,请他在向皇帝谏言,将我调离京城。”
“离开京城之后,你准备去哪里?”计亚成问道。
“燕州郡,最好是燕国!”秦骧双眼一眯,“我想会一会这个燕王!”
秦骧说出自己的打算之后,计亚成、肖雨复和铁昆仑三人面面相觑,肖雨复更是不安地问道:“在燕王身边岂不是更危险,若他真是害死秦大人的主谋,又怎么会放过你?”
“本来萧鲎还活着,我总有办法从他口中翘出一些真相!”秦骧说道,“但他现在死了,我没有其他的办法证实当初的判断,只能亲身涉险!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带上铁昆仑、铁延祈三兄弟、鸠先生和庄池麟,朱家九那些人也会作为外围助我与燕王周旋,安全问题不必担心!”
“说到朱家九那些人,要小心他们反复,找他们做事之时,可要多留个心眼!”肖雨复提醒道,“譬如这次让他们劫马,事先不能告诉他们要做什么,先让他们在京南找地方驻下,临到行动时再告诉他们要做什么!”
“不错,这些人可以利用,但不能完全信任!”秦骧点头道,“不过‘白先生’这个人倒是可以留意一下,此人颇有些计谋,若能为我所用,倒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这件事就让我老计去做吧!”计亚成说道,“白先生手下的多是逃灾的流民,和朱家九手下的流寇相比要好**得多!我可以吸收他们进入商队,找些机会试探一下。”
“离开京城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秦骧说道,“崔丞相和杨太尉之间现在斗得是如火如荼,若是再将周绰将军放入京城这个‘油锅’,想必局面会比现在更好看!”
周绰、崔正和杨坡三人,可以说谁看谁都不顺眼,如今崔正和杨坡各执一派,两派之间分庭抗礼、泾渭分明,周绰想从中插上一脚,何其难也!不过皇帝既然已经动了调周绰入京的心思,就不会半途而废,只要用些计谋和手段,为周绰入京创造时机,到时候即便崔正和杨坡竭力反对,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正是因为看出了皇帝的这个小心思,秦骧才会有信心在离京前帮助周绰回到京城,重掌权柄。当然想要玉成这件事,必须要一个人帮忙,而能否说动此人,还须狠下一番苦功。
“今夜就到此为止吧,诸位都先去休息吧,肖大哥回去时将庄池麟叫过来,待我给丁式程、东郭棠和周沐的手书写好之后,就麻烦他连夜忙一趟了!”秦骧说道。
“好了!”三人向秦骧拱手道别,便各自回去休息,不一会儿庄池麟来到了秦府西苑,秦骧将所有事情交待完后,就将刚刚写好的三封信交到了他手中。
完了,他说道:“或许不久之后我就会离开京城,到时我想带你一起走,孩子们留在京城,自会有人照顾。不知老庄你可愿意!”
庄池麟单膝跪下,双手一拱,朗声道:“愿听公子驱遣!”这些日子庄池麟替秦骧做事,也都一心一意,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实际上他对于秦骧也多了几分佩服,以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判断,秦骧是个值得托付性命的明主。
见庄池麟没有丝毫犹豫,秦骧也是一阵欣喜,朝对方拱手道:“离京之后,我的性命就交给众位兄弟了!”
“领命!”庄池麟大手一拱,便离开了秦府西苑,办自己的事情去了。望着星光明媚的夜空,秦骧一时感慨万千。“离轲”和“鱼肠”,“清流”和“外戚”,“皇帝”和“藩王”,他感觉自己要面对的,远比入京前预想的要多,也更加复杂。
“夜色微凉,你还有伤在身,小心着凉!”秦骧正看着夜色发呆时,身上陡然多了一件貂绒披风;秦骧回头看时,正见周蕙荃绕到自己身前,低眉垂眼地为他系上披风。
周蕙荃走到他身旁,说道:“议事完了吗?想来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连我和姐姐也听不得?”
秦骧右手握住她正在系绫带的左手,轻声说道:“知道这些事对你们没有好处,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待在我身边,不要像今日这般……”
话还没说完,周蕙荃右手轻点在他嘴唇上,竟顾不上女子的矜持,一把抱住了秦骧。秦骧闻着她发丝上淡淡的花香,一阵心灵**漾,也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二月三十日,当月的最后一天,依惯例不是朝会之日,不过从大清早一直到正午,皇帝的御书房内陆陆续续收到了十多份奏章,打开一看,居然清一色都是弹劾秦骧的奏本。奏章中的内容也大同小异,说秦骧忝为京城父母官,故丞相萧子康的儿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杀死,弹劾其有“玩忽职守”之责;更有两份奏章甚至直言不讳地说秦骧就是杀人凶手!
皇帝看着这一摞奏章,心中很不是滋味——密令秦骧暗查萧鲎的人,是他;下令秦骧监管萧鲎的人,还是他。如今萧鲎不明不白地被人杀死在自家府中,这么多京城高官表面上弹劾秦骧,实际上就是在数落自己的不是。该如何处理萧鲎的案子、如何处理秦骧,皇帝一时间也犯了难。
“李亦德,去把崔尚书和东郭仆射找来!”皇帝苦思冥想了一会,还是觉得找这两位老臣,听听他们的意见。
小黄门李亦德得令后,便一溜小跑地朝宫城东南角的尚书台跑去,此时崔宪和东郭旭二人正在下棋对弈,柳万乘则在一旁观看——在尚书台履新以来,皇帝也很少问政于他们,这三位闲养在尚书台的老臣就是以此消磨时光。今日皇帝突然召见,想来是有不决之事要找他们商量,当即跟着李亦德小跑着往御书房方向而去。
崔宪和东郭旭来到御书房,一番行礼之后,皇帝刘彦钊开口道明了召他们觐见的原因:
“今日朕收到了十来封奏章,而且‘三公’的六位大臣之中有五位都向朕上了奏章,简直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般!两位老大人,对于此事你们如何看待?”
崔宪躬身拜道:“敢问陛下,奏章中所议何事?”
“京兆尉秦骧‘玩忽职守’,致原太仆卿萧鲎命丧府第。”皇帝说道。
崔宪道了一声“哦”,便退到一边、不再出声。
皇帝看着这个倔老头什么话也不说,心里又气又急,忙问道:“崔尚书,朕在问你如何看待此事,你怎么就一言不发呢?”
“启奏陛下,崔尚书不是‘一言不发’,他是‘无话可说’!”东郭旭上前说道,“这只是一桩寻常的凶杀刑案,并不涉及国事,理应交付有司审理。崔尚书身为‘国事资政’,自然‘无话可说’!”
“左仆射,照你的话说,这凶杀案交予京兆府审理便可?”皇帝刘彦钊有些不解地说道。
“普通刑案,交由京兆府审理便可。”东郭旭奏道,“不过既然牵扯到京兆府的相关官员,按律是要移交廷尉府审理的;但现如今这桩案子已经引得百官‘群情激愤’,免不了也要御史监察院出面!”
东郭旭顿了一下,眼睛的余光瞥了一样皇帝的表情,见他仍然若有所思,便继续说道:“陛下,其实现如今这般状况,群臣们针对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尉’,而是陛下的‘威信’!”
说到这里,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崔宪忽然干咳了一声,东郭旭便将说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不再言讲。
“左仆射,话只说一半,可不是为人臣者应有之仪!”皇帝刘彦钊一脸冷峻地说道。
“陛下,左仆射之言的另一半,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崔宪上前拱手说道,“老臣与左仆射的对弈尚留半局未完,臣等告退!”说罢居然径自拉着东郭旭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心中仍在回味东郭旭口中所说的“威信”之事,一时之间没有晃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小黄门李亦德跑到皇帝刘彦钊身边轻声提醒道:“陛下,午膳时间到了!”
此时刘彦钊忽然悟到了什么,龙颜大悦,笑着说道:“这两个老东西,一句话居然说得如此隐晦!也罢,‘为君之道’岂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所能明言!李亦德,朕有主意了!”
说罢皇帝大步走出御书房的大门,满脸的轻松惬意,然而他原本平和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帝王的气势尽显无遗!
前请回顾:秦骧回府后与肖雨复等人商议,肖雨复自承身世,并说出了“离轲”和“鱼肠”这两个暗中搅弄局势的秘密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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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