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凛手长动作快,没一会儿竟是摘了大半篮子的花,听明漪说“够了”,他这才让明漪让开,攀着木梯三两步下来,将篮子递给了明漪。
明漪看着篮子里的花笑开了,“今日使唤了都督一回,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回头胭脂做好了也送都督几盒。”
薛凛皱眉,“我要来作甚?我又不是许怀安!”
“都督不知道了吧?这胭脂……姑娘家都很喜欢的。而且我做的胭脂许小侯爷都夸呢,自然是好的,你拿来送人,不跌面儿!”明漪笑罢,拎着篮子转过身,没有瞧见薛凛骤然紧皱的眉,和看向她时,悄然锐利的目光。
却抬眼见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许宥和薛泰二人,许宥手把折扇,朝着她拱手而笑,明漪屈身见礼,“许小侯爷,阿泰弟弟,许久不见,可安否?”
“安安安!我今日刚从军营回来,听说小嫂子到了,这不,赶紧过府来拜候,数月不见,小嫂子更是光彩照人了,瞧着似没有上脂粉……这新的脂粉这般好呢,还有唇脂的颜色,也是好看……”许宥一边说着,一边眼睛已是往明漪脸上凝去。
明漪听着他一口一个“小嫂子”正不自在,再听得他问起脂粉唇脂反倒放松了些,心想,许小侯爷还是许小侯爷。
“回头便让人给小侯爷送去,还有新做的一并。”明漪晃了晃手里的篮子,意思不言而喻。
许宥当下笑得欢喜,朝着明漪拱手作揖,“多谢小嫂子慷慨!”
“咳咳!”身后有人轻咳,“说正事!”少年清朗的嗓音偏要低着冷着,故作深沉。
“知道了,你这孩子越大越不可爱了。”许宥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明漪又是一副笑模样,“是这样,我听说小嫂子到了,就想着怎么也要给你接风洗尘,可这小子说他还欠你一顿酒,是以,今回他来请,已是在城里的酒肆订了席面,就等着你和老薛赏面儿呢!”
没想到,阿泰弟弟还挺懂礼数的嘛!明漪笑眯眯看了薛泰一眼,爽快地应道,“好啊!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说罢,便拎着篮子走了,径自进了……东厢。
薛凛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双眸微暗,边上许宥已是凑了上来,“你是怎么得罪了她吗?我怎得听府上人说,她没有住进正房,反而搬进了东厢?”
“我怎么就得罪她了?你没瞧见她刚才还在使唤我吗?而且,你不是望京人吗?望京城里夫妇别屋而居的也不少吧?”薛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说出口的话也是浑不在意。
许宥却是摇了摇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这里可是北关,不是望京。何况,望京那些别屋而居的夫妇,人家可是姨娘通房一大堆,不住在一起才方便呢,你呢?你就她一个而已。”
“我知道了!”许宥想到什么,骤然恍然大悟,“她刚才是不是说做了胭脂要送你几盒?还说什么姑娘家都喜欢,你拿出去送人也有面儿?老薛啊老薛,我当时就说你那法子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吧?哪儿有姑娘家不介意这个的,你啊你啊,真是自寻死路,这下好了,怎么哄?”
薛凛终于有了反应,却是皱着眉看他一眼,“许怀安,你是不是忘了,那法子本也是她想的。”
“你呀,就是不懂女人,活该你单到现在,也活该你人都娶进门了,还要分房睡。这女人不口是心非,还叫什么女人啊?”
谁知,薛凛却是扫他一眼,便一言不发转过了身。
“我与你说真的,你不要不上心。”许宥忙追上他。
“这样不正好吗?当初接到赐婚圣旨时,我就说过,相敬如宾,两下相宜,眼下这样正好。”薛凛目色沉沉,声亦压在喉中,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东厢。
许宥惊了,“可是你上回从望京城回来之后,不是挺上心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你别忘了,如今济阳王和王妃被扣在望京城,她会怎么想怎么做,犹未可知。”言罢,薛凛已收回视线,大步而去,“我去前院,你们一会儿来叫我,接风宴总还是要去的。”话落时,人已在数步开外。
许宥的折扇“刷”地合上,在他身后虚点着他的背影,“嘴硬啊嘴硬,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巴巴儿地带着人亲自出城几十里去接,还有刚才被使唤着去摘花儿,摘花儿啊,你信这是他薛容与会做的事儿?就这样还不上心呢!”一边说着一边还转头看向薛泰,寻求支持一般,“你说是吧?阿泰!你哥那点儿心思,他不承认,我们还瞧不出来吗?”
“瞧不出来!”薛泰却是轻哼一声,毫不犹豫拆他的台,脸上有丝丝欣悦,“我哥瞧不上不正好啊,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女人!”
许宥张张嘴,这兄弟俩……“你那玉雪可爱的小侄儿小侄女儿可是飞了啊!”
“怕什么?只要是我哥的孩子,那都是一样玉雪可爱,又不一定非要她生!”薛泰说完,竟也是扭身朝着方才薛凛去的方向走了。
“这兄弟俩还真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许宥“刷”地一声又展开折扇,在胸前用力拍啊拍,卷起的风将燥郁之气带走了些许。
房门“吱呀”一声轻启,明漪走了出来,仍是落落大方的打扮,朝着许宥一笑,“走吧!”
许宥点点头,已是展开笑来,殷勤地鞍前马后,“小嫂子这边走!”
接风宴就设在一家胡人酒肆中,比起中原的汉家酒楼,在北关城,胡人的酒肆更受欢迎一些。
酒是烈酒,也有色泽漂亮,味道醇香的葡萄酒,肉多是牛羊肉,有清炖的,也有炙烤的,还有别的各色吃法,很是新鲜,明漪居然很是吃得惯,也吃得香。那炙烤羊肉夹着烤馍,连着吃了三个,伸手又去拿了第四个。
许宥看得有些咋舌,手中的折扇都忘了摇,“小嫂子这胃口……甚好啊!”
“你不知道吗?”明漪一边吃得倍儿香,一边反问他,“我不是只今日胃口好,而是胃口一直好,平日都吃得多,你们俩这饭量,怕是都赶不上我!”明漪抬眼看向许宥和薛泰。
若说之前,许宥可能还不信,但看着明漪将第四个羊肉烤馍吃下,又端起羊肉汤喝时,他不信都不成了,“没想到啊,小嫂子看着弱质纤纤,却是个……”海量好像也不准确,许宥难得地词穷了。
“这么能吃,谁养得起?”薛泰低哼了一声,那声音压在喉中,没有人能听清,可他却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发凉,抬起眼果然瞧见薛凛朝他甩了一记眼刀,冷嗖嗖。
薛泰忙敛了眸,心里却在嘀咕道,不是说了相敬如宾,两下相宜吗?他就说了一句,还这么小声,那女人都根本没听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