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夕、项政在一大群齐军将士的簇拥下匆匆登上了北门城楼,站在城头上往外看,果然看到城外旷野上正有数以百计的百姓正在四处躲闪遁逃,在这些百姓身后,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楚军正在嗷嗷叫着追杀不休。
只看那明晃晃的直刃长刀,便知道是环首刀。
中原各国之中,就只有楚军一家使用环首刀。
看到这一幕,不少齐军将士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有个军侯反手擎出长剑便向项政欺了过来,道:“还说你没有派兵出城杀人抢粮,眼下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项政淡淡一笑,看也不看那军侯。
军侯勃然大怒,正要砍人时却被赵夕喝住了:“住手,区区几十把环首刀说明不了什么,这些楚军是真是假,抓回来一问便知。”
“上将军英明。”那军侯碰个钉子,讪讪地退了回去。
“上将军明鉴。”项政冲赵夕抱了抱拳,又道,“不过在下建议上将军多留个心眼,派兵出城之后,最好把城门关上,只开瓮城侧门。”
瓮城在华夏族由来已久,确切的出现年代已经无法考究,不过瓮城能够极大增加城池的防御强度,这却是铁的事实。
所谓瓮城,便是在原有的城门外侧(或者内侧)加筑一座环形或者方形小城,瓮城的城墙与大城相连,上面也有箭楼、垛堞等防御设施,瓮城城门与正门不在一条直线。一般情况下,瓮城城门多修在侧面。
譬如说临淄北门瓮城,其城门便开在朝东的侧面。
一经项政提醒,赵夕顿时两眼微眯,道:“太子这话什么意思?”
“在下并无什么特别的意思。”项政摆了摆手,淡然道,“只是希望上将军能多一份小心。所谓兵者诡道也,多一份小心总是没错的,是吧?”
“说的也是。”赵夕欣然点头。当下照着项政的建议吩咐下去,又命令候在城楼下的近千齐军做好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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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白言、韩驹趴伏在蒿草丛中。正在冷眼等待。
“白将军,周亚夫那小子该不会是在故弄玄虚吧?”韩驹低声道,“这群楚军假扮的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就连他们用的环首刀都是楚军形制的,不过,就凭这些假冒的楚军杀几百个齐地百姓,就能够把城门的城门给骗开?”
“谁知道。”韩驹也不看好周亚夫的安排,道,“走着瞧吧。”
话音方落,忽然有赵军哨探匆匆折了回来。道:“将军,落吊桥了!”
“嗯?”白言、韩驹齐刷刷地抬头望去,只是夜色深沉根本就看不远,不过两人并没有等太久,很快。前面临淄城门方向便冒出来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火光,借着通明的火光,两人清楚地看到,临淄城门的确已经打开,吊桥也落下了。
“该死的,这齐国佬还真开城门了。直他娘的邪了。”
“韩将军,啥也不说了,赶紧带着各自部曲,夺城吧!”
“说的是,历下城让汉军拔了头筹,这临淄怎么也该轮着咱们韩军和你们赵军了,哈哈哈,走!”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蒿草丛里起身,早有亲兵将压在草丛中的战马放了起来,当下两人便翻身上马,又拔剑往虚空中一引,两人身后的旷野上霎时间便绽起了点点火光,而且向着四野八方迅速漫延,无穷无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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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站在城楼上的赵夕大吃一惊。
所有守在城楼上等着瞧好戏的齐军将士也是猛吃了一惊,这个时代的守城完全凭借高耸的城墙,因此守军并不重视城外的警戒,所以让敌军趁夜黑摸到城墙下是常有之事,不过城外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火光,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看这火光,可不像是几千人,少说也有上万人!
让这么多敌军摸到了城门外,那就很不应该了,要知道齐军也是往四面八方派出了斥候游骑的,按说这么大的一支军队进抵临淄,怎么也该有回报才是?可事实上却连赵夕都被蒙在鼓里,可见对方是早有准备。
赵夕忍不住回头看了项政一眼,若不是项政提醒,既便阴差阳错之下在城门内聚集了近千齐军,只怕也挡不住对方的猛攻,因为出城的齐军在遇袭之后肯定会溃逃回城,守城的兵卒这时候再想绞起吊桥、关上城门根本就来不及。
赵夕和城头上的齐军将领正暗暗心惊时,出城准备逮人的齐军已经发一声喊、向着瓮城两侧落荒而逃了,却没一个兜头逃回瓮城的,因为出城时他们就看到城门关上了,逃回瓮城就会被敌军堵住,根本就无路可逃。
看到这一幕,项政不禁蹙了蹙眉头,这倒是个小小的疏忽。
不过很快项政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两军阵前,战机只有瞬息之间,对方主将未必就能顾及这小小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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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言还是发现了这个小小的破绽,便略略有些惊疑,道:“咦,不对啊,这些齐军怎么不往回跑,反而往两边跑了?”
“管那么多干吗?”韩驹却漫不在乎地道,“再晚片刻,城门就要关上了!”
说话间,韩驹已经驱动着齐军向着城门掩杀了过去,白言只稍稍一迟疑,赵军便已经落在了韩军身后,十七八个校尉、司马和军侯便有些着急,都拿急切的眼神去望白言,白言来不及多想,也是一催战马冲上了吊桥。
震耳欲聋的杀伐声中,一排排的韩军、赵军嗷嗷叫嚣着冲进了北门瓮城,最先冲进瓮城的韩军很快便发现了不对,瓮城城门虽然开着,通往城内的城门却是关着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冲杀在前的韩军顿时间大喊大叫起来。
不过这时候,韩军再想退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韩军以及赵军正踏过吊桥、通过瓮城城门蜂拥而入,前面韩军的大声示警也被后头更多韩军、赵军的喊杀声给湮没了,瓮城之中沸反盈天,谁都听不清谁在喊些什么。
白言也终于进了瓮城,看到瓮城中人头攒动的拥挤模样,白言顿时吃了一惊,急勒马回头想退出城外时,却已经晚了,瓮城城头上骤然间扔下来数以百计的干柴及白草,遂即又是几十罐火油倾下,然后几十枝火把投下,大火便腾地燃了起来。
大火一燃起,便将瓮城内外完全隔绝了开来,已经涌进瓮城的几千韩军及赵军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一下就成了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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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北郊,小山之上。
北门瓮城的城门外已经燃起了滔天大火,虽隔着老远,却仍然映得周亚夫的脸庞清晰可见,侍立左右两侧的亲兵们偷偷地游目看去,只见周亚夫的脸色很不好看,嘴角甚至还在轻微地抽搐,显然,这次夺城之计已经失败了。
大火一起来,周亚夫就知道他的计划已经被人识破了,而且周亚夫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
北门瓮城的城门已经被熊熊大火所阻断,已经进入瓮城的几千韩军、赵军是绝对不可能再逃出来了,而且北门瓮城极大,周亚夫粗略估计了一下,被困的韩军、赵军少说也有两千多人,而且肯定都是军中最精锐的甲士!
白言、韩驹急于进城逐利,搞不好也陷在了里边。
而且直到现在,瓮城之内都还没有惨叫哀嚎声传出来,由此足见齐军或者说楚军还没有痛下杀手,这时候,周亚夫倒有些希望齐军或者楚军痛下杀手了,因为留着这两千多战俘尤其是白言、韩驹这两个人质在,接下来分脏时,连横同盟就将处于非常不利的处境。
谁都不是傻瓜,楚王项庄更是精明到极点,他又怎么可能不拿这两千多战俘做筹码,跟连横盟盟讨价还价?周亚夫明知道这两千多人被俘将会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却毫无办法,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说的就是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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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队队张弓搭箭的齐军弓箭手出现在瓮城四周的女墙上时,被困在瓮城内的两千多韩军、赵军霎时间便炸了锅,有盾的赶紧架起盾牌,没盾的本能的就想寻找掩体,不过空空荡荡的瓮城内又哪里找得到掩体?
不过,城头上并没有箭矢倾下。
瓮城中的韩军、赵军骚乱了片刻,终于逐渐镇定了下来,到得最后,整个瓮城两千多号人,竟是鸦雀无声,甚至连落根针在地上也是清晰可闻。
遂即一员神态威严的齐军大将便出现在了城头之上,对着城内喝道:“想活命的,就放下手中的兵器,本将军保证一个不杀,等我家大王就国,再放你们回去。”略略一顿,那齐军大将又目露寒光,狞声道,“本将军这便派人下来收缴兵器,你们若敢有任何异动,或者下来收缴兵器的任何一人有个闪失,那么,你们所有人……立杀不赦!”
瓮城内顿时响起了兵器落地的当啷声,不少人都将手中的刀剑扔到了地上。
遂即瓮城城楼上便垂下了几十个吊篮,几十个齐军士卒开始收拾满地的兵器,然后放进吊篮吊上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