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强攻在即,楚军更没有闲着。
几乎是汉军投石车刚刚停止轰击,数千名楚军辎重兵便抬着数百根圆木蜂拥而上,他们先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寨墙缺口处的断木桩和碎木屑,然后将新的圆木竖到了缺口处,接着一个个袒胸露背的楚军力士便倒提着大木锤上了寨墙。
“吼呀……嘭!”
“嘿哟……嘭!”
“吼呀……嘭!”
“嘿哟……嘭!”
在一浪压过一浪的号子声中,数百名楚军力士挥舞着足有上百斤重的大木锤,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面前的圆木,将底端削尖的圆木一点点地打进地底,旭日东升,照耀在楚军力士汗水淋漓、肌肉虬结的肩背上,那线条还有那色泽,充满了暴力美感。
很快,十几处稍小的缺口便被圆木重新填补好,另有楚军轻兵蜂拥而上,将一根根的圆木用大铁钉横着钉在了圆木栅栏上,将重新填补的木桩与两侧的木桩固定死,然后楚军力士再用斧子将新打入的圆木顶端削尖。
最后,楚军力士又在一丈高的位置钉上巨大的三角架、搁上木板再钉死,与左右两侧的走道连通,刚刚被汉军投石车破坏的寨墙便是修复还原了,几乎是刚刚修好,一队队的楚军弓箭手便通过楼梯再度上到了寨墙上。
楚军辎重兵可谓训练有素,效率也极高,不过遭到汉军投石车破坏的缺口实在太多。除了十几处缺口宽度稍小,其余的上百处缺口却都有一丈多宽。至少需要打入十几根圆木,这修复量实在太大。绝非短时间内所能完成。
对面的汉军甲兵却已经迫近到了百步之内。
大营中央高耸的巢车上。项庄扬起右手向前轻轻一压。守在项庄身后的呼延霎时转身回头,仰天长嗥:“大王有令,投石车……攻!”
一声令下,楚军大营的后方便响起了嘭嘭嘭的闷响。
下一霎那,数百块磨盘般的巨石便从大营后方腾空而起。然后越过大营上空翻翻滚滚地飞向了大营外正在列阵的汉军甲兵,望着头顶飞过的巨石雨,刚刚被汉军投石车摧残得狼狈不堪的楚军将士便纷纷欢呼起来。
“哈哈,咱们也有投石车!”
“嗬嗬,干死那些关中佬!”
“该死的。尝尝咱们大楚汉子的巨**,桀桀桀……”
“我保证。你们这些关中佬一定会喜欢的,嘿嘿嘿。”
在楚军将士歇斯底里的欢呼声中,足足三百多块巨石终于从空中呼啸坠落,恶狠狠地砸向了百步开外正在列阵的汉军甲兵,与此同时,守在寨墙上以及站在寨墙内空地上的那一队队的楚军弓箭手也纷纷挽开了长弓。
下一霎那,数万名楚军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至少五万枝雁翎箭霎时掠空而起,先在空中交织成绵绵无际的箭雨,然后飞向了百步开外的汉军甲兵。
百步开外,顶在最前面的汉军重甲、后面的汉军弓箭手以及轻兵霎时**起来,面对着从天而降的数百块磨盘般的巨石,很少有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尤其是那些眼看着就要被巨石所砸中的汉军甲兵,更是纷纷四散走避。
霎那之间,整个汉军便已经阵脚大乱。
汉军大将和各级小校见状顿时大急,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紧随巨石而来的箭雨,那一片延绵无际的箭雨几乎遮蔽了初升的骄阳,如果不能尽快结好步兵阵、然后竖起大盾,这波箭雨绝对会带给汉军难以想象的巨大伤亡。
“不许乱,结阵,该死的,赶紧结阵!”
“都回来,都他娘的给老子死回来,快!”
“盾甲兵,赶紧竖盾,你们这群白痴,蠢猪,竖盾……”
霎那间,领兵的汉军大将和各级小校便纷纷开始怒吼起来,可是正在四散走避的汉军甲兵一时间却根本来不及重新结阵了,三百多块磨盘般的巨石和绵绵无际的箭雨几乎是同时从天而降,巨石其实并没能造成太大的杀伤,不过箭雨却给汉军带来了巨大的伤亡。
“嗖。”一枝雁翎箭从天上攒落,一下就射穿了一名汉军重甲的头颅,锋利的箭簇从顶门射入,又斜着直透后颈而出,在带出一坨碎骨脑髓的同时,也带走了汉军重甲的生命,汉军重甲吭都没吭一声,便一头栽倒在了沙场上。
一名汉军重甲堪堪举起手中大盾,却还是没能逃脱过厄运,一枝羽箭几乎是贴着大盾的边缘掠过,呲的一声射穿了他的大腿,汉军重甲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后扔掉大盾,两手抱着中箭的大腿嗷嗷惨叫起来。
一名汉军轻兵心胆俱寒,转身就想跑,然而没等他跑出两步,两枝羽箭便凌空攒落,正中他的背心要害,汉军轻兵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飞奔了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而亡。
一名汉军弓箭手有些愣愣地举起长弓,然而,刚刚才扣上羽箭还没来得及挽开弓弦,一枝羽箭便已经从天而降,一下就射入了他的右眼,汉军弓箭手顿时间便嗷地惨叫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同样的场面在汉军阵中反复上演,顷刻之间,被楚军投石车和箭雨杀个措手不及的汉军重甲、轻兵还有弓箭手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原本厚实完整的步兵阵形很快便变得稀稀落落起来,而沙场上则已经躺满了垂死哀嚎的汉军伤兵。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家,回家……”
“黑子,等等我,别扔下我,求你了,救救我……”
“老三,老三哇,你在哪?阿母和虎子就拜托你了,嗷嗷嗷……”
“大哥,阿公嗳,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大哥你在哪?”
河滩上顷刻间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呻吟惨叫声,成百上千名汉军伤兵正在血泊中挣扎哀嚎,场面何止是惨烈,何止是血腥?然而,汉军伤兵的哀嚎声却换不来楚军弓箭手一丝的怜悯,随之而来的依然是一波又一波、无休无止的箭雨。
望着前方哀鸿遍地的汉军甲兵,刘邦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抽搐。
刘邦并不在乎汉军甲兵的伤亡,只要能够打败楚军、只要能够干掉项庄,哪怕赔上全部六十万大军他也是在所不惜,但是刘邦不能够接受失败,毫无疑问,这第一个回合汉军是败给了楚军,刘邦从来没想过,投石车还可以跟弓箭手配合着使用。
吕台同样没有想过,投石车可以这般使用,当下扬起手喝道:“退!”
周冠夫一声令下,前出的汉军重甲、轻兵还有弓箭手顿时便如退潮的潮水倒卷而回,不过,出击时的五万人,能活着退回来的已经只剩不到四万人了,只是第一个回合的交锋,汉军便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可谓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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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说到统帅万军、决胜沙场,他项庄或许不如韩信、毕书,说到阴谋阳谋、运筹帷幄,他项庄也同样不如百里贤、陈平、张良这样的绝世谋士,但是,说到对投石车的运用,这个时代的人恐怕没一个能跟他相比。
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配重式投石车绝对是个新鲜事物。
所以,汉军不怎么懂得使用配重式投石车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就像一个多月前,刘邦不懂得运用重骑兵,道理是一样的,对于新生的事物,一般情况下,总是需要一个摸索、熟悉的过程,这世上绝对没有生来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天才兵家。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大王,这下可够刘邦老儿肉疼的了。”
项庄点了点头,沉吟着道:“不过,再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考验了,同样的错误刘邦老儿不可能再犯第二次,汉军差不多也该学会如何使用投石车了。”
百里贤轻轻颔首,目光却悄然望向了沔水河面上的水军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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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下来第二个回合的进攻,汉军果然吸取了第一个回合的惨败教训,几乎是投石车开始打击的同时,两万重甲、一万轻兵以及三万名弓箭手便喊着嘹亮的号子,排着整齐的队列汹涌向前,一同出击的还有五百多架高耸的井阑。
不到片刻功夫,汉军便再次逼近到了百步之内。
大营后方的楚军投石车再次发威,将一排排磨盘般的巨石扔向汉军头上,不过这次,汉军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重甲步兵再没有仓皇失措,轻兵和弓箭手也不再四散奔走,他们顽强地杵在原地,将一**的箭雨洒向百步开外的楚军营寨。
五百多架汉军井阑也在上万名汉军力士的推搡下靠了上来,守在井阑上的上万名汉军弓箭手居高临下、挽弓放箭,更是对寨墙下、大营内的楚军弓箭手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虽然偶尔也会有井阑被楚军投石车所击毁,但这毕竟只是少数。
楚汉两军的对射持续了大约两刻钟,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更重要的是,经过两刻钟的高强度挽弓,双方的弓箭手都必须返回后阵休息了,趁楚军更换弓箭手时,一万名汉军轻兵突然间向前,开始飞速清理鹿砦、拒马,充填壕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