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百里茂眉目狰狞,将手中的横刀奋力举向头前,一边催马飞奔一边仰天长嗥。
百里茂身后,一千精骑如影随形、誓死相从,骑军将士们挥舞着环首刀,犹如野兽般咆哮着、怒吼着,尽情地渲泄着躁动、狂暴的情绪。
马头攒动,铁蹄翻腾,大地正如潮水般倒退,黑压压的齐军正从前方汹涌而来,两军相距还有百来步,密集如蝗的箭矢便已经从前方虚空呼啸而下,百里茂猛然一个拧身,双手抱着马颈将长大的身躯躲到了马腹右侧。
齐军长弓相较楚军骑弓有着明显的射程优势,所以这第一波箭雨,只能生生承受!
下一刻,百里茂**的战马陡然无比凄厉地惨嘶起来,它的左肋、左臀还有左后腿上已经分别中箭,箭头扎入皮肉足有数寸深,巨大的疼痛之下,战马顿时变得狂暴异常,开始了疯狂的加速,驮着百里茂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百里茂身后,两千精骑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轻骑兵终究不是重骑兵,单薄的皮甲不可能抵挡长弓的抛射,而且,并不是每个骑兵将士都能有百里茂那样的骑术,霎那之间,骑兵将士纷纷中箭坠马,摔得颈断骨折,倒霉的更是被后续跟进的骑兵踩踏成了碎肉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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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包上,项庄的脸肌轻微地抽搐了两下。
轻骑兵的优势是机动性强,来去如风,迅捷如电,令人防不胜防,可一旦跟步兵正面交锋,轻骑兵的优势立刻就荡然无存了,远射吧,骑弓的射程不及长弓,若近战,轻骑兵的冲击力也是差强人意,远远无法与重骑兵相提并论。
现在,两军还没接触,楚军骑兵就吃了个小亏。
值得庆幸的是,齐军并没有携带笨重的床弩出击,若不然,前去试探的这两支骑兵很可能会被齐军杀得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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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车上,娄敬忧心冲冲地道:“楚军又是这套反复冲锋的剥皮战术。”
淮南之战时,齐军就吃过楚军这种战术的大亏,现在楚军又来这一手。
“同样的战术再使用第二次,就不可能再有什么效果了。”韩信冷冷一哂,然后回头对曹窋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遂即望车上相继升起了各色令旗,在令旗的引导下,齐军开始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变阵。
诸将忽然发觉,韩信的气色已经明显好转,甚至都不需要曹窋搀扶了。
有此发现之后,诸将便纷纷向站在韩信身后的公羊太医投以钦佩的眼神,公羊太医的眸子深处却隐藏着一丝浓浓的忧色,这是金针施穴术开始发挥作用了,不过,金针施穴只能让大王维持很短的时间,而且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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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包上,项庄惊咦了声,说道:“齐军这是在干吗?”
百里贤也蹙紧了眉头,不解地道:“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哪。”
齐军这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变阵,的确让人看不明白,尤其是从主阵中分离出来的那两个重甲武卒方阵,孤伶伶地悬在那里,就不怕被人包了圆?
“坏了,要糟!”项庄的困惑只有片刻,很快就意识到了危险。
齐军那看似杂乱无章的变阵,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引诱出击的两支楚军骑兵按照齐军设定的路线向前冲锋,将楚军骑兵一步步地引向那两个孤悬的重甲武卒方阵,最后,那两个孤悬的重甲武卒方阵将会成功地阻断楚军骑兵的回转路线!
“韩信,真是韩信!”项庄猛然回头,吩咐晋襄道,“快,鸣金退兵!”
“大王,只怕来不及了。”百里贤放下羽扇,低声叹道,“已经退不回来了。”
“韩信,不愧是韩信!”项庄心头凛然,这一下变起仓促,他竟有些措手不及,这还是以骑兵对步兵,若是双方对调,换成楚军是步兵,齐军是骑兵,那还得了?念及此,项庄忽然间有些感慨,毕书能在淮南跟韩信打成平手,还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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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回转……”
百里茂一边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横刀,一边仰天长嗥。
眼看着就要与前方的齐军重甲迎头相撞了,百里茂陡然狠狠一勒**坐骑的马缰,**坐骑昂首悲嘶一声,微微变向、驰向了左前方,在百里茂的引导下,左翼的楚军精骑纷纷勒转马头,向着齐军重甲的左翼疾驰而去。
轻骑兵不是重骑兵,重骑兵无坚不摧,可以从正面强行突击,轻骑兵却不行,轻骑兵得反复回转冲锋,就如同剥洋葱般,一层层地剥掉敌军的步兵阵形,待敌军心浮动,再发起最后的攻击,一举打垮敌军!
汹涌向前的楚军骑兵突然转向,几乎是贴着齐军重甲的正面切了过去。
“嗷……哈!”百里茂再次仰天咆哮,手中横刀打了个旋然后向前高高擎起。
尾随百里茂身后的楚军精骑便纷纷绰刀回鞘、擎出了骑弓,下一刻,密集的箭雨已经越过前排重甲的头顶,飞蝗般射向了后排的齐军弓箭手,霎那间,齐军阵中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正在挽弓放箭的齐军弓箭手便一排排地倒了下来。
齐军长弓虽然拥有射程优势,可一旦让骁骑军迫近到了骑弓的射程之内,那局面基本上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骁骑军是从老兵中的选拔而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说个个都是神射手,却也绝不是临时募集的农夫弓箭手能比的。
十枝箭射完,齐军后阵的弓箭手便倒下了大半!
“哈哈哈……”百里茂仰天大笑三声,正欲带着麾下精骑回转冲锋,再次以飞矛杀伤前排的齐军重甲时,异变陡生,一支楚军重甲突然从右前方冲杀出来,顿时间与左侧齐军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如此一来,楚军就无法再行回转了!
单人独骑回转很容易,甚至可以勒马止步、原地掉头,但是大队骑兵的回转就不那么容易了,那得需要很大的回转余地,此时此刻,楚军骑兵如果强行回转的话,则难免会跟右前方的齐军重甲迎头相撞,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冲过去,冲过去,杀杀杀……”百里茂霎间有了决定,回转已无可能,原地掉头更是天方夜谭,为今之计,只有趁两侧齐军还没有合拢之前,从他们中间的缝隙里冲过去,唯其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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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冷冷一笑,说道:“进了此阵就别想走了,给寡人留下吧!”
说此一顿,韩信又回头向曹窋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霎那之间,齐军再次变阵,一下就将两支楚军骑兵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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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霎时目露凶光,狞声道:“任你千变万化,我只往一处去!”
说此一顿,项庄又霍然回头,厉声喝道:“大纛传令,左营左部、右营左部全力往东突围,晋襄、呼延,各率五千精骑,向西接应!”
“喏!”晋襄、呼延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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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我者死!”百里茂暴喝一声,反手就是一刀。
试图从侧面偷袭百里茂的那个齐军司马顿时无比惨烈地哀嚎起来。
下一刻,齐军司马腹部的鳞甲连同整个腹部便从中间完全绽裂,鲜血飞溅的同时,更有一截截的肠子从绽裂的腹腔里溢将出来。
百里茂正欲继续向前突进时,**战马却忽然悲嘶一声仆倒在地。
几乎是在百里茂的战马被绊倒的同时,六七枝长戟已经从四面八方疾刺而至,百里茂狼嚎一声,横刀猛然一个点地,健硕的身躯顿时腾空而起,下一刻,四枝长戟几乎是贴着他腹部划过,锋利的十字横刃一下就挂开了他的腹甲。
百里茂借势一个翻滚,正欲弹身而起时,十几枝长戟交汇成一张大网,已经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此时再想躲开已经是来不及了,百里茂只得大吼一声举刀硬架,刀戟相交,百里茂顿时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了沙场上。
百里茂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厮杀了这许久,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
“嗖嗖嗖……”不等百里茂挣脱十几枝长戟交织成的牢笼,又有两枝长矛穿过长戟牢笼的缝隙,照着百里茂胸腹要害恶狠狠地刺了过来,百里茂有心躲避,奈何被长戟牢笼镇压得死死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眼看着百里茂就要丧命在乱军之中,一枝长戟忽然间打着转呼啸而来,正在全力镇压百里茂的十几名齐军猝不及防,顿时被打翻了七八个,身上的压力一轻,百里茂终于怒吼一声腾身而起,又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刺向胸腹要害的两枝长矛。
急抬头看时,呼延已经拍马杀到,厉声大吼道:“子明,上马!”
百里茂一个腾身翻上呼延的战马,再回头看时,只见身后随行的骑兵已经只剩廖廖百余骑了,一千精骑,竟然就剩这百来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