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项庄便让高初带兵从附近的历**搜罗了大量的白绫、
白罗以及白布,将整个楚军大营都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堂,同时所有校尉以上将领俱皆缟素,在项庄的率领之下,分成左右两班,前来尉缭灵柩前吊唁。
项庄甚至对着尉缭灵柩行了三跪九叩失礼。
三跪九叩可是〖中〗国古代最高规模的礼节,一般来说,只对天、地、
君、亲、师行三跪九叩大礼,显然,项庄已然将尉缭视为自己的父辈或者师尊了。
吊完了孝,项庄又给尉缭守了三天三夜的灵,以示尊崇。
丧事办完,项庄就立刻从悲痛中挣脱了出来,开始着手处理正事,按照尉缭遗计,首先要做的就是派部份老兵过江。
………………
桓楚、钟离昧、季布、虞子期四将鱼贯进了项庄大帐。
尽管如今的季布是名义上的大楚末将军,但钟离昧却仍旧走在他的前面,季布对此也是泰然自若,可见一些老规矩一下是改不掉的。
“参见上将军!”桓楚四槽一字排开,冲项庄拱手作揖。
项庄从席上跪坐起身拱手回礼,又肃手请四将入席就座,然后说道:“老桓、钟离、老季、子期,还记得当初在责春的时候么?”“记得,怎么不记得?”桓楚喟然道。
“要不是上将军,我们早死在寿春了。”桓楚也道。
钟离昧则别有感慨,说道:“末将完全没有想到,上将军带着三千孤军万里转战,不仅没有被刘邦老儿和各路诸侯击灭,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竟然还带着三万铁骑杀了回来,先王若是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九泉了。”虞子期什么都没说,可他的脸上也露出同样的感慨之色。
凭心而论,当初在东阿县临危受命时虞子期也绝然想不到上将军不仅真的能够带兵打进关东,不仅能够全身而退,居然还能拉起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兵打回来,纵然是先王,只怕也未必能比上将军做得更好吧?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军营,我对大家说什么了吗?”
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纷纷目露凝重之色,项庄吸了口气,说道:“我说过,只要有我项庄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来,总有一天,我项庄会带着大家打回江东,现在,江东已经近在眼前回家了,将士们终于回家了!”
一时之间,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魂神俱颤。
四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初在寿春军营的危急时刻,那时,先王自刎乌江的消息突然传开,三千残部军心浮动,眼看着就要冰消瓦解时,是上将军一番激动人心的说词,才重新唤醒了大伙的战意,再接着上将军又于寿春城外怒斩樊哙,一下就稳住了军心。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幕幕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似的,当真让人感慨不已。
项庄又道:“当初参导寿春之战的三千老兵,现在大约还剩下千余人,你们明天就带着这一千多老兵过江,返家省亲吧,自从先父早年间带着八千子弟兵过乌江,将士们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回过家了,是时候让他们回家跟亲人们团聚了。”桓楚用力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上将军,你呢?”项庄道:“我要留下来给军师守灵,守满三月之期,再过江不迟。”桓楚、季布默然点头,对于项庄跟尉缭之间的情谊,两人都是知道的,项庄要执子侄礼给尉缭守孝仨月,他们也是深以为然,钟离昧有些惊讶虞子期则陷入了沉思,显然,四人之中只有虞子期隐隐猜到了项庄此举的用意。
项庄又道:“还有,记得给每个老兵送一匹良驹再按爵位发给饷钱,公士一万钱上造两万钱,簪枭三万钱爵位每增加一级,饷钱就增加万钱!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一并捎回去,连同赐给爵位的文书,一并交与他们的家人。”
坐在下首书写文书的武涉低声提醒道:“上将军,制钱不够。”
楚军洗劫洛阳、咸阳以及关中诸县,很是抢了不少制钱金银,不过制钱由于数量多,重量重,大多都扔了。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制钱不够,就以黄金折算,黄金不足,就以马匹充抵,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阵亡将士的家人吃亏。”说此一顿,项庄又以无比沉重的语气说道“不能让我们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呀。”
不能让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桓楚四将耸然动容。
“喏!”武涉也是微微动容,当下恭声应诺,遂即翻出老兵名册,跟着桓楚四将出了项庄大帐,直趋高初的亲军大营而来。
………………
桑林村是吴县东郊的一个大村落,足有百十户人家,村民们大多靠种田、养蚕为生,虽说最近世道不太平,不过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因为正逢赶紧的日子,村口土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人群中,一个年近huā甲的老媪正挎着个竹篮,吃力地往县城方向赶,老媪的篮子里装着满满一篮子的鸡蛋,估计是攒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打算进城用鸡蛋换些年货,张罗着要过年了,在老媪的身后,还跟着个八九岁的孩童。
“阿嬷,剩儿要穿新衣裳。”孩童扯着老媪的衣襟,稚声稚气地说。
“剩儿乖,等阿嬷卖了鸡蛋,就去扯两尺布,给你做一身漂漂亮亮的新衣裳。”阿媪挎着篮子,回头望向孩童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之色。
正行走间,一个十八九岁的青皮后生忽然从前方狂奔而来。
老媪吃了一惊,赶紧挎着篮子扯着孙子闪到了土路的左侧,看样子,这个十八九岁的青皮后生应该是村里的一霸,老媪看样挺怵他的。
不想那青皮后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娄媪。
当下那青皮后生抢上前来,高声大叫道:“前门阿媪,你家狗剩哥回来了!”
“啥,你说啥?”老媪一下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道“青皮你刚才说啥?”
青皮后生道:“前门阿媪,你家狗剩哥回来了,就在前面大路上,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铁甲,挎着长刀,后头还跟着十几个兵,可威风嘞!”说罢,青皮后生又伸手一指前面,说道“喏,前门阿媪你看,那不就是你家狗剩哥么?”老媪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大路上来了一骑高头大马,马背上的汉子披着甲,挎着刀,后头果然跟着十几个兵,好生威风,这汉子一路上还向着土路上的隔壁阿公、后屋头阿媪、前村李媪连连打着招呼,却不是她的狗剩还有谁来?
当下老媪把装满鸡蛋的篮子往地上一放,扯起孙儿就往前头迎,还是那青皮后生机灵,当下赶紧又从地上把篮子给拎起,追了上去。
老媪一边走,一边扬手高喊:“狗剩,我的狗剩”
“阿母?!”马背上的汉子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老媪,顿时滚鞍下马,膝行十几步抢到老媪跟前,又一把抱着老媪大腿嚎啕大哭道”“阿母,不孝儿狗剩回来了,狗剩回来了,你老人家受苦了,嗷嗷嗷”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老媪也是老泪纵横,又伸出干枯的双手抚摸着汉子的脸庞,颤声说道“狗剩,让阿母瞧瞧你,让阿母好好地瞧瞧你”仔细端详了汉子几眼,老媪又颇为心疼地道“狗剩,你瘦了,可也壮实了。”“阿母,你老人家可是老多了。”汉子泪如滂沱。
老媪抹了抹眼泪,忽然将缩在身后的孩童扯了出来,柔声道:“剩儿,你爹回来了,这是你爹,快叫阿爹。”“阿爹。”孩童惴惴地叫了声。
“这是剩儿,这么大了?”汉子惊喜不已。
记得当初他离家时,剩儿还在襁褓之中呢。
“剩儿可乖,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老媪说着又开始抹泪。
“阿母,狗儿如今也是有爵位的人了,从今往后,你就再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了,你老人家就坐在家里安享清福吧,哈哈哈”说着,汉子便将孩童一把抱起放到马背上,然后搀着老媪就往回走“阿母,回家,咱们回家。”四周围着的乡亲便纷纷让开道,一个个望向祖孙三人的眼神里全是艳羡之色,有个白胡子老翁更是感慨不已地道:“老朽早就说过,狗剩不是个寻常之人,你们看,这才九年,这小子俨然就是个大人物了,呵呵。”
人群中,青皮后生拎着篮子挤了上来:“狗剩哥,这是你家的鸡蛋。”汉子接过篮子,顺手又递给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士兵,又道:“你是青皮?”“对对对,我就是青皮,狗剩哥你还记得我呀?”青皮后生惊喜不已,看看汉子身后的骏马,又看看后头跟着的十几个士兵,羡慕地道“狗剩哥,如今你可是发达了?”
“那是。”汉子大大咧咧地道“如今咱也是官老爷了,大夫,知道啥叫大夫不?”
青皮后生自然不知道,却羡慕不已地道:“大夫?好大的官呢,狗剩哥,过完年让我跟着你去当兵,成不?”“成。”汉子不假思索地道“过完年,你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