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鲜卑大军也退了回去,并致书大未武隆帝,愿意成为大未附属国,每年进贡,只求开放边境利市交易。
至此,北方战事算是基本告一段落。北安侯松了一口气之余,自然要对东侯援军有所表示,不外乎赞扬褒奖之类的。而偏偏这样一件皆大欢喜两头高兴的事,却还有人跳出来找麻烦。
这个找麻烦的,不是别人,正是伤势痊愈不久的小侯爷古剑。他找麻烦的对象,则是对他来说,算得上有救命之恩的孟起。
按北安侯的意思,孟起天生神力,立下大功,又是东侯看重的将领,自然是姚好好褒奖的。何况这些天来,老朋友孟义多方查探后,种种证据显示,孟起极可能就是北方孟家的人,是当年那位孟大哥的后人。有了这层更亲近的关系,无论于公于私,北安侯看孟起自然都是越看越顺眼了。
但没想到的是,古剑却似乎是怎么看孟起怎么觉得不顺眼,在论功酒宴上跳出来不断出言挤兑孟起,之后更在北安侯亲自主持的嘉奖大会上,直指孟起擅自行动不停号令之过,使得大会草草结束。
“孽子!你究竟意欲何为!”现在书房中只有自己父子两人,北安侯也不再按耐脾气,一上来就铁青了脸指责道,“你平日里虽然骄傲一些,但至少还算明白道理,为何偏偏在孟起一事上,要这般刁难!”
古剑撇着头,梗着脖子不说话,看得北安侯恨不能上前扇他两巴掌:“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是不是非要我用家法,你才肯说!”
家法对古剑的威慑力显然颇大,他硬着的脖子也不禁软了几分,却别扭的哼了一声,才硬邦邦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父亲不是一向说。在军中最当重规矩的吗?”
“你!”北安侯显然是气得不轻,指向古剑的手指都轻轻颤抖着,“好,好!既然如此,那你所犯军规比之孟起只重不轻,你为何不自请责罚呢!自己都无法管束好。你有什么资格去申讨别人!”
古剑脸色红了红,却又立刻硬气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侯爷先按规矩处罚末将!”
北安侯看着自己这个一条道走到黑的儿子,怒极反笑:“你可真能耐了!你如此咄咄相逼,究竟是为了什么!别和我说那什么规矩!你让为父现在惩罚于你,然后再惩罚孟起,你置为父颜面于何地?我古家本是将门之后,世代便也以军为本,军队除了规矩外。令行禁止、勇敢正直也同样重要。现在,我就要你立刻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什么!如果你觉得你还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古家的男人,你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说!”古剑一滞,面色犹豫的挣扎着,终于咬牙道:“父亲,孩儿,孩儿知错!这一切皆是孩儿之错,如何处罚,但由父亲决定!孩儿绝无半点怨言!”
北安侯看着倔强地儿子。久久无语。因为是将门世家。所以子嗣单薄。自己这一辈本来有兄弟四人。但现在却仅余自己一人。上面三个哥哥俱都战死沙场。最小地贵妃妹妹也于几年前去了。到了自己儿子这一辈。更是只得古剑一个。当今武隆皇帝也算古家后人。但这只能是自己心里这么认为。
这唯一地儿子。肩负了古家多少辈地希望。但偏偏却是这么样一个性子。让北安侯心中伤怀不已。若真是把古家交到这个儿子手里。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古剑却没有注意到父亲地担忧。他现在全部心神都被刚才得到地一个消息占得满满地。看到父亲挥手示意他离开。他甚至没注意到父亲疲累失望地眼神。而是迅速离开书房回到自己屋中。找来心腹地侍从。开始交代刚才想好地计划。
至于孟起。之前针对他不过是因为心中不忿。本来自己一直是天之骄子。但自从那个赫连劲崛起后。却一直压了自己一头。而那一天战场上地厮斗更是深深伤害了古剑骄傲地自尊心。以至于对于算得上有救命之恩地孟起也心怀怨愤。因为在古剑看来。其实孟起是在借机争名夺利。不过想比现在这件事。孟起那就只是小事了。
琴儿。没想到一别多年。还有再见之时。
就在古剑望窗缅怀之时。翔儿却是在院中皱眉苦恼。刚才古剑在自己屋中吩咐心腹侍从准备今晚私自放走琴儿一时。已由莫无完全转告。自从发现古剑莫名针对孟起后。翔儿就开始注意他地一举一动。还特意找来了莫无帮忙。只是没想到竟意外发现。古剑与琴儿似乎也有旧。看来自己还是太忽略琴儿了。不过现在让翔儿为难地是。究竟有没有必要因此而与古剑结怨。
想了想,翔儿还是决定先去会一会琴儿好了。软禁了她这么多天,翔儿还真没有时间和她好好交流交流呢。说不定顺便还可以从她口中得到一点关于童毅然地消息呢。
带着夏生出了北安侯府,来到不远处一条小巷里。夏生凑近一户小院的后门,屈指在门扉上轻轻巧了五长三短八下,不久就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来。夏生看了看开门的人,侧身让翔儿先进入院中。
穿过后院和内堂,翔儿看到了坐在前院中看着光秃秃地枝桠发呆的琴儿。没有阳光,她的皮肤看上去却似乎隐隐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长长的发丝垂坠着,微微飘荡着,好似水中无根的浮萍。
翔儿轻咳一声,引琴儿将目光转了过来,微微一笑道:“琴儿姑娘,让你住在这般简陋的小院中,实在失礼。这些天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若是让琴儿姑娘受了委屈,那还请姑娘多多见谅。”
琴儿平静的听着翔儿说完,淡淡道:“宫少爷客气,这里很好,如果可以的话,琴儿其实宁愿永远呆在这样地地方。”
“呵呵,其实我也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平静祥和,虽无佳肴珍宝,但至少衣食无忧,没有波澜纷争,不必算计做戏。仔细想想,我们活得很累。”翔儿微笑感叹着,白玉般的脸上自有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淡然超脱。
琴儿一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宫少爷,您的年纪怕是比我们大少爷还要小一些吧,怎的会有如此感叹?你们俱是天生金贵,少年得意,不正该是意气风发之时吗?哪里就累了。”
翔儿也不争辩,反问道:“那琴儿姑娘你天生丽质,温文有识,引得众多少年英雄折腰,怎的又总是心事郁郁?”
琴儿笑颜一敛,微微垂下头,自嘲般笑道:“天生丽质又如何,琴儿始终也只是一个小小奴婢,此生再如何挣扎,也依旧挣不脱受人掌控的命运。宫少爷,你觉得琴儿引得众少年英雄折腰,其实他们俱是为的一时新鲜,与其说他们是喜欢琴儿,到不如说他们是喜欢掌控琴儿。什么真心喜爱,若真有这回事儿,琴儿又如何会在这里?”
翔儿到没想到她会有这般见识,但看她无论谈吐风致,俱是绝佳,心中也对这女子暗暗多了一份欣赏。
“琴儿姑娘果然见识不凡,不过未免有失偏颇。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许多美好地东西,而真心喜爱这种事,我相信也必定是有的,只是我们能不能遇到罢了。身为女子,确实比之男子多了种种束缚,但你又怎知男子们不是一样辛苦挣扎?能看到问题是很难得,但能解决问题才是最难得。与其哀叹幽怨,不如多笑笑多想办法解决。努力了未必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成功,不是吗?”
琴儿惊异的看向翔儿,想了想笑道:“宫少爷,你确实让奴婢惊讶,或许你说的对,但那是对你们这样的人而言。如我这般的,那是没用的。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翔儿看着平静起身朝自己施礼的琴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只长长一叹,便转身离去。身后,那纤细的女子立在院中,柔弱地身姿却是意外地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