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时,城门还在进兵,后队已经开去了不少,城中杀声嘶叫却一浪高过一浪,并在不断的移动,颇有蔓延开来的情形,那些出迎的文官都变了颜色,再度有些惶恐起来。
我转念高声道“崔大人”“军上有何吩咐”崔光远闻声一振,做出一副恭身候教模样。
“我给你一营虞侯军听候,组成巡城队,清理残敌,纠检不法,敢有私掠烧少**,斩立决”,这么做,只是一种最起码安定人心的姿态。
没办法,我的龙武军和金吾卫出来的,都有系统的军规陈条纲纪,虽然偶尔吃吃大户,搞高均贫富什么的,但令行禁止做的还算不错,到那些地方部队就不好说了,许多只是自募举义的民军义勇,其中有不乏不法亡命的前科,看见大都市的繁华富庶,难免生出什么捞一把之类的想法。
另外,这位与其说象朝廷命官,不如说更象漂白黑社会老大的崔光远,他的路数很广,是真正地头蛇,手下掌握的巡丁捕吏、还有所谓游侠少年、健儿义士,至少有上千之数,作为合作的奖赏,也给他手下一个名正言顺全体洗白的机会。
他楞了一下,面上闪过几分幸色,深深看了我一眼,倒也光棍,二话不说就领命去了。
我又转身对薛嵩道“城中之事,尚需借重了”“理当效命”到了这个地步,他应承的也爽快的很,将自己的亲军队也指派了出来,加入崔光远巡城纠检的队伍。
“总府大人”我身后戎衣披挂的行军司马岑参,上前一步突然开口道“恩?”“现下城中有乱,安东旧部熟悉地方,也是一分可以依仗的力量”“甚好”薛嵩反应也不慢,很上路的赶忙应声道“某帐下但凭差遣”岑参高声道“就不知道贵下哪位愿走一趟,当不分彼此,以同等功计”我心中暗赞,这位岑三边不愧是那几位老帅跟出来的人物,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不动声色的替我谋算起对方阵脚来了。
因为事前没有入长安的心理准备,我的那些有特殊专长和配备的特种编制,都还四散在外地追敌剿残,正好我对传说中擅长山地作战的高丽人组成安东军,也颇感兴趣,正好籍以评估一二。
薛嵩这人颇有城府,丝毫不动声色,显然已然几分明白,这是对他归附朝廷的诚意和决心的一种变相考验。
但他那些左右部将顿时有些骚然起来,似乎有些意动,却没一个出言请命,几乎有些迟疑的都把眼神都望做他。
不禁令人叹然这位治军严正和威信,据说这薛嵩军队的骨干,主要都是薛族世传的家将构成,这时代积累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果然非同一般。
“末将愿往”却是在我身后队列中冒出的声音,看见这个人,大家的眼神变的有些惊讶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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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这个决定相当及时,龙武军进城的同时,另几处城门冲出一些人马,向四野逃窜。
不过龙武军帐下,号称土木系出身的庞大挖坑队伍企是吃素的,仅仅一个半天的光景,就把二十门前的空地,变成纵横交错的沟沟坎坎,让大股小队的出城逃亡行动,多数变成一场陷在其中射活靶子的闹剧。
城中残留小股叛军委实还有不少,眼见大势已去又逃生无望,干脆破罐破摔豁出去,到处破坏放火,为了煽动做乱,甚至把抢来的财货,满地抛洒,引人争抢,连带那些刚入城的地方民军、团练兵被卷进去,还差点火并起来,如果不是赶到及时,几乎重新上演两年前大逃杀,暴民骑驴冲进勤政殿那一幕。
虽然城中闹腾的正欢,但大家的心理素质还好,左中郎将高达夫、行军司马岑参之流都是跟随过高仙芝、哥舒翰这些天宝名将的旧人,处理起来也算轻车熟路,颇有心得,在他们的分派,剩下的人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去了,那些文职官属有过相应职事的,也被崔光远一一指派出来,协助五军数十营,继续抓紧时间接收防务、门要、仓库、署衙、宫室,规划驻地,安排军力分布,清点剩余户口,安排供应,征发可用的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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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叛军虽然大部尽出,但是他们的一些亲族家眷还留在城里,也要搜检看押起来,将来用做打击对方士气,乃至献俘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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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朱雀门楼上监门卫的官所,现场办公处置,费了点时间,待到相应的人和事都散去忙碌,我现自己又成了闲人,干脆推拒到到他们特意安排,旧休息的建议,以万事初起未定不可松为名,直接策马扬鞭到城中战事最激烈的地方去督阵看热闹了。
我出现在崇庆坊的时候,已经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并且流水一般的向里头进兵,正当撕杀连天尘烟四起。
“参见军上”几名主攻的将佐连忙前来拜见,将我引上坊门旁一座曾是酒家的高楼上。
就见鱼同做在马扎上,正咬着牙任由军医官将一只雕翎箭,从胁下上连杆剪断,用子张开甲缝,挑剔出箭头来,拿出针线来准备缝合,见了我赶忙起身,抱拳一礼,被我按住。
“给我说说现下的情形把”“是”根据他们的介绍。
这些人并不是什么潜藏的伏兵,而是败退的同罗兵,只是凑巧龙物武军前脚进长安,他们后脚从长安城的另一面进来,汇合城中留守的同族,因为长安实在太大,绕了半城来传令就需要快马两个多时辰,一些较远的城墙上还未易帜,将错就错把他们给放进来。
除去断绝在城外一直强攻不止的,现在被关在城内胡人约有万余,只是这些家伙也算有够顽强的,在龙武军的多路人马的围追堵截下,居然死战不休且战且走,沿街冲杀左突右插,整整横穿了大半个长安城,才因为迷路的缘故,被堵在这个崇庆坊里。
一路下来,那些自留断后的那些胡人,也个个死志城城的,拼战至最后一人,几乎不给人留俘虏,甚至有人不惜战据建筑举火自焚,以拖阻追兵,给龙武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而且这些胡人箭术相当出色,即便在不利马战的环境中,仍然发挥出相当的战斗力,被打散了也钻进建筑物里发冷箭,极大拖延围杀清剿的进度。
为了表示足够的诚意,同时在未来的同僚中,获得足够的重视,最后是派在龙武军中负责联络的安东旧将的鱼同,自请批甲上阵,率领一干善射著称的安东军,参与对这些被困胡人残孽进行狙射突击。
由于崇庆坊靠近皇城,曾经是豪富云集宅院府第,都是高门大院,墙高门厚,楼宇厅阁丛檐叠障,给龙武军的作战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倒是他率领的这些身材矮小一些的安东兵,更适应一些,由披甲兵和射声手组成的小队,不停的向内渗透,各自占据高处相互对射,与四散的胡兵,反复进退争夺一些关键位置,在一些狭小曲折之处,拼杀的最是惨烈,敌我交错尸体已经堆的半门多高。
“这些胡人越战越少,却是越发凶悍之极,根本没有丝毫投降的意图,还射杀了喊降的,若不是大人交代不要损毁过甚,一把火就烧了这群龟儿子”其中一名将官总结道。
就听沉闷一声“小心”,就听咻的一声破空而至的呼啸,我身边亲兵中突然人影一闪,手起挥落铛的一声,已将一只流矢,扫飞横钉在廊柱上,造工考究的雕尾,正随着透入数寸箭杠,尤自嗡嗡颤动,那名亲兵已经面无表情的收起箭袖里铁护臂,默然退回到我身后,几名将领目目相视,闪过一丝呀色,却很快平复下去。
“这么远也能射到么”我心有余悸的估算了距离和力度,探头目测了一下来箭的方位,“这些都是塞北射雕手”鱼同开口道。
作为边军之一的安东军,没少和契丹、室韦、奚族、秣褐这些外族打交道,显然对他们的风貌和传统也知之甚祥。
“射雕手?”这名字让我有些困惑,顿时想起某部被央视拍成笑料的名著,难道在唐朝就有智障少年射雕得美立志奇遇记的原始版本了。
“这些胡人长于马背,生性能骑善射,其中健儿有百步穿扬者,能当此号者,不过百里挑一,所谓鹰雕之属,嗥翔九宵极高,凶烈而狡狠,能开弓猎射之,不但箭技拔萃无类,还要求有极强的目力和臂健,心胆智计都有过人之处,就是号称回纥十一大姓之一的同罗胡,举族也不过寥寥之数,基本不是统军千户,就是护帐王卫之属”他沉声道。
“这么说,我们网住条大鱼了”我用手捏起一案战利品中,一条镶金嵌丝的细鞭,微微眯起眼睛,难道今天是我人品大爆发的幸运日。
“正是,”根据他的解释,这些胡人虽然没有严格的军阶和制式配备划分,但是从他们看起来相当杂乱的衣帽着装、兵甲装具上,还是能看出一些阶级等秩的卯端,就好比普通牧民出身的士兵,肯定不会穿的狐狸皮、T尾帽这样的东西,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也不会在皮袍里穿上绸衣衬里的,对缺少铁器,缺少精良的工匠的草原民族来说,所有武器基本都靠够穿上一身铁制甲,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头目,穿皮甲和穿皮袍的肯定也不是一个等级的,同样的士兵,执有的武器越精良,越代表这是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
坊内的这些胡人几乎人人披甲,拥有数种备用的武器,钢制的兵器相当普及,而且作战意志顽强,其中疑有同罗酋首之流的大人物。
“实在抓不到活口的也无妨,不要徒增伤亡”“是”话虽然这么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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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还是久攻不下”再次换过一身新铠甲的鱼同,堆倒在窄巷里的部下,又看了一眼后方的高楼上,心中不免火撩的焦急起来,要知道那位大人正在观战,安东军的地位和将来,可就看这一战的表现了。
手中却丝毫不停,再抽矢搭射,就见一名革甲皮袍握弓,趴在屋顶刚露头的同罗兵,痛号一声,象飘摇的风筝一般,从楼角上跌滚飞落下来,又顺手穿隙射翻一员执盾前冲的头目,左右一干射声兵,配合默契的将举着门板试图奔出来拖抢的几名胡人钉死在地上。
翻手抄起一柄沉重的陌刀,“儿郎们都给我批双甲,再随我冲杀他一阵罢”突然一阵欢呼声“床弩上来了”见看见厚实的坊门连同边框一大片墙,终于在叮咚做响被凿穿,轰倒下来。
烟尘中,就听轰隆做响,十几名赤膀健身的军士,推着一架小型弩车,在一大列高举过头的团排掩护下,冒着咄咄做响的飞矢,缓缓靠上来。
“发毒烟球和臭弹”一些穿着连身布衣,厚布蒙着口鼻中垒辎重兵,将驴车上一桶桶半流质的东西搬下来,倒进一个个草团包裹的坛子,混合搅拌起来,浇油点火放在弩轨上。
十几枚刺鼻的烟球划过一条条黑色的弧线,重重通一声砸入一栋高瓦飞檐建的筑物中,灰黑烟气迅速弥漫开了,只听得猛烈爆发出来的呛咳声,许多结发毡帽的胡人,象被水淹过的老鼠一样,举着各样的门板挡排掩着口鼻,四散奔抢出来。
只听连声号令,矢发如雨,夹杂哀号痛叫、在血雨纷飞中,整片整堆,层层叠叠的倒在无差别的覆盖射击下,只有一小队侥幸躲过,红着眼儿,怒号着冲进射声队的行列,也被整齐划一的反手抄刀,齐刷刷斩翻在地,喷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随后前排军士执刀上前,将尚未死透,呻吟哀号者一一割杀断喉,就地翻检起来,期间的干净利落,整齐有素,叹为观止。
快要散尽烟雾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的又冲出一小股人马,人人蒙巾包面,挥舞皮裘抡如盾牌,将仓促快发的零星箭只纷纷旋档弹飞开来,几个飞奔错跃,刹那就撞在那些仓促不防的射声队中,抄使着长刀大弓,锤棍斧棒,上斩头手,下砸腿脚,个个骁勇无匹,配合无间,首当其中原安东兵几无一合之敌,一个照面就放倒一大片,硬被在十数重的厚实军阵中铺出一条血肉狼籍的通路。
眼见要越过弩车,冲出长街,正当此时,只听一声大喝“枪槊队,随我上”,鱼同心中怒急,不顾新伤,咆哮着当先率一众近兵,纷纷一跃跳下指挥的角楼扑卷上去,与其对拼格杀的血肉飞溅,就这一阻截下来,后发赶至的长槊队已经挺枪围刺上来,虽层层自内而外被斩倒,又层层围拢刺杀上去。
不多久,在“拿住了”的一片欢呼声中,那一小股胡人最终还是力竭不敌,逐一失手,被刺臂穿腿,拖倒钉插在地上,奄然待毙。
鱼同这才松了口气,大步上前,且按乃心中的狂喜,亲手翻开被用身体重重保护下,狐帽裘装穿着最华贵的那位蒙头包布,露出的是一张年轻而硬朗的面孔,不由厉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他痛的抽冷挤出一丝扭曲笑容,咕哝的吐出一口血沫。
用一种生硬到结巴的汉语说“我是阿大酋长之弟,阿穆廓海,落到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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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查验”就有老兵上前,扯开他内襟一看,不由刷手两个耳光抽的他昏过去,破口大骂道“妈的,什么大酋之弟,身上都是穿硬袍子磨的印子,连个内衬都没有,这家伙是个虚货,正主儿大抵从他处跑了”他心顿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