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放哨的军卒发觉流星灯组成的“云层”时,它已接近营寨上空,这些军卒都被惊呆了,一个个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奇异景象,当有灯笼化作火球坠落时,一些胆小的人甚至开始跪地膜拜,等有人明白过来要救火时已经来不及了,四处都在起火,火焰逐渐练成一片,更可怕的是,天上的火球似是无有穷尽般掉个没完。
顺军与赵军布阵颇合章法,主营前一箭地都设有前锋营,为的就是防范易军偷袭和纵火,所以中军与后军少有防火之心,其实就算他们有防火之心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火攻。
天火突降大多数人立时就被烧懵了,少数清醒的军卒要救火可连一件趁手的家什都找不到,水源更是奇缺。狂野的火舌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幔布与竹木搭建的营寨,火苗变成火堆继而连成一片,最后终成炼狱火海。
与敌军营寨同时被点燃的是易军将士复仇的怒火,许将军对贺然一躬到地,脸上肌肉抖动一语不发的跑下城楼,带着三千嘶声吼叫着的军卒冲出城门。
站立城头的贺然感受到了热浪的侵袭,听着敌军远远传来的哀嚎之声,他心中涌起无限的快意,半年来积聚在心头的郁闷与愁苦仿佛也被这大火烧光,他咬着牙轻声自语道:“敢饶我贺然清静的,我必杀之!”
站在他身侧的苏夕瑶与竹音公主同时转过脸,她们惊诧的发现贺然凝视远方的双眼中,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光芒,看着他此刻的神情连苏夕瑶都觉有些心惊胆战,即便是亲眼目睹,她也难以相信那种冷酷与嗜杀的表情会出现在贺然的脸上。
她刚要去拉贺然,贺然已转过头,换了往日油滑的嘴脸,笑道:“姐姐与公主回去吧,这里烟尘太大,别弄脏了衣裙。”
苏夕瑶已闻到了人肉烧焦的恶臭,脸上带着怜悯之色看了一眼烈焰冲天的敌营,轻轻点了点头,轻声叮嘱了一声“你莫要出城。”然后与竹音公主回去了。
贺然急匆匆的跑到谷后,那边已传来震天的战鼓声,他登上马道时止住一个要施礼的副将,沉声问:“战况如何?”
那副将紧跟着走向城楼的贺然,嘴里禀报着:“前面火起后顺军即死命攻城,好在我们早有防备,此刻激战正酣,孔将军告知大家前方取胜后,军心振奋,军师大可放心。”
贺然又向上走了几步,那副将死死拉住他道:“军师不可再上,若有闪失末将就是死罪了。”
贺然见头顶不时有箭矢飞过,就听话的止住了脚步,不一会已升为忠勇将军的孔林闻讯跑下城楼,施礼后,不待贺然询问就高声道:“大人,此处无忧,谷后狭窄,顺军难以全力相攻,有我带的这一千人把守,他们休想攻上城墙!”禀报完迫不及待的问:“前方战事如何?”
贺然沉声道:“我已为你手下那七百战死的兄弟报了仇。”
孔林嘴唇抖动,半晌后仰天发出一声大吼,抽出佩刀冲回城头,贺然对身边那副将道:“保护好孔将军。”说完转身下了马道。
黄昏时,藏峡谷前后的战鼓都已平息,但谷前的大火却未平息,谷内被火光映的通红,这为原本就盛满了喜悦的山谷增加了几分热烈气氛。
贺然在营帐中听将领们汇报完战果,心中更加轻松,这一把火虽没烧死白宫博,但顺赵两军逃回去的都不足一万人,均已大伤元气,短时内易国可松口气了。
许将军在前面杀散了顺赵两军毫无斗志的前锋营,俘获了近万敌军,仍未解恨,狭余勇与孔林合兵一处又杀向谷后的顺军。
那些顺军看到前方升起的浓烟越来越大,已知不妙,等闻到焦臭的烤肉味道后军心就已不稳了,及至易军杀出,猜出大势已去,纷纷弃甲而逃。许将军在营帐中见到贺然时,连连施礼都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激与喜悦了。
小楼的天桥上,苏夕瑶与竹音公主分站在贺然身侧,俯视着谷内欢庆的人群,竹音公主难耐喜悦心情,顾不得苏夕瑶在身边,紧紧依偎着贺然。
“下一步当如何?”竹音公主崇敬的望着贺然,苏夕瑶也收回望向谷内的目光。
“把这里的人都赶走,我们独霸此谷。”贺然志得意满道。
“我是问你该去攻占哪处城池!”竹音公主掐了他一把嗔道。
贺然无辜的眨了几下眼睛,道:“去打哪座城池关我何事?我们有此谷就足够了。”
“姐姐,你看他!”竹音公主跺着脚向苏夕瑶求助。
苏夕瑶微笑着望着贺然摇摇头,贺然贪恋的纠缠住她的目光,竹音公主见苏夕瑶不说话,气道:“姐姐还不训斥他?”
苏夕瑶轻轻叹了口气,避开贺然那让她芳心乱跳的目光,转向竹音公主道:“他本就是胸无大志之人,其心不在天下只在山水间,我也劝他不得。”
竹音公主瞪大眼看着苏夕瑶道:“姐姐难道要任他无赖的闲居谷中?”
苏夕瑶笑道:“我何尝不是贪图清闲之人,他既不喜功名,强求无益。”
竹音公主这下傻了,俏脸上都是被抛弃的委屈与酸楚,过了一会她眯起眼看着贺然一字一句道:“你不帮我报灭门之仇了?”
贺然叹了口气,温柔的揽住她的纤腰,深情的凝视着她,轻声道:“公主既嫁与我,这仇自当由我来报。”
竹音公主喜极而泣,偎进他怀里仰着粉脸,颤声道:“你日后不许赖皮!”
贺然看着她带雨梨花般的俏脸,无奈的点了点头,竹音公主忽然觉出失态,害羞的去看苏夕瑶时,见她早已不知何时离去了。
终于清静了,贺然躺在草坡上闭目享受着久违的惬意。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终于熄灭了,第三天许将军就带兵去收复失地了,其实应该说是接收失地。赵军已无力相抗,也无心相抗,加上百姓心向易国,所以当许将军出兵时,赵军早已退出了易国。
尽管神牛城已是一片废墟,百姓还是依恋故土,大多赶回去重建家园了,此时谷内只剩下了不足二百户。贺然本想把这二百户也轰走,可一看这谷太大了,没点人陪着太空寂了,所以就任他们留了下来。
刚才苏平疆走的时候都快哭了,连姐夫都叫了,也没能把贺然拉出谷,好说歹说总算劝得他不再辞官了,苏平疆才无可奈何的去了鸣钟城,他现在对这未来的姐夫服的都有点怕了。
“你给我起来!”
迎着强烈的阳光,贺然勉强把眼睁开一条缝,看着怒目而视的竹音公主,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在梦中为我报仇?!”竹音公主气的直咬牙。
“我的公主啊,报仇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让我歇息几日好不好?忙了这些天我真受够了。”
“那你要歇息多久?”
“你嫁给我后,我就去为你报仇。”
“那我今天就嫁给你!”
“不行啊,我还没备好聘礼。”
“我不要聘礼。”
“不可不可,你是公主,说过的话岂可不算?”
“我说过什么?”竹音公主疑惑的看着他。
“你曾说……,要我送你一个太平天下,你这颗心才给我,我怎可娶个无心之人,所以这聘礼自然是整个天下了。”
“可……那岂不是……你给我去死!”竹音公主终于被他这循环无解的命题激怒了,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贺然哼哼唧唧的站起来,在竹音公主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竹音公主最后皱着秀眉道:“你这不是托词吧?”
“自然不是,我怎会骗你这样一个高贵典雅、兰心惠质、轻盈飘逸、仪态……”
“够了!反正杀你也不难,我且再信你一次。”说完抽出肋下嗜邪剑,随手一挥,把贺然身边一棵手腕粗细的天恩树斩成两截,然后示威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边走边说:“夫君,随妾回去用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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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内,微风习习,虽已入夏,但并无暑意,可贺然似乎很热,额头都是汗水,紧张的盯着棋盘。
“呦~,军师大人为何出这么多汗啊,小来,还不快去给大人打扇。”竹音公主一本正经的说着。
“是!”小来凑趣的跑到贺然身侧,笑着轻摇手中团扇。
“小荷,你也去,看把军师大人热的,这么半天连一个子都未落。”竹音公主喝了口茶。
贺然受不住她的冷嘲热讽,咬了一下牙,迟疑的在左角上落下一颗棋子。
苏夕瑶嘴角含笑,从容的应了一手,竹音公主见苏夕瑶胜券在握,索*与她谈起书画来,借此羞辱贺然。
贺然心中又急又气,可眼见败局已定,再支撑下去也是无益,刚要认输,小去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对贺然道:“孔将军在外面求见。”
贺然如蒙大赦,故作震惊道:“啊!孔将军此刻找我定有要事,我去去就来。”
竹音公主啐道:“又耍赖皮!他现在闲的就剩捉鸟捕雀,还会有什么要事找你?”
贺然全当没听见,一溜小跑的逃出去了。
“你这支援兵来的恰到好处,孔将军用兵如神啊。”贺然在院外看到孔林时长长出了口气。
“军师莫非又居劣势了?”孔林笑着问
“什么又不又的,偶有失手而已。”贺然听他这么说感觉很没面子,马上就找茬道:“你夜间操练时,把紧急集合的号角吹的轻些,每次都把我吵醒。”
孔林咧了咧嘴,心道,花样是你出的,现在又嫌吵。想归想,嘴上却连声答应着。贺然感觉舒服点了,问道:“有何事?”
“战凤派使者来了,要见大人。”
“战凤是谁?”贺然皱眉问。
“大人竟不知战凤?”孔林睁大眼睛问。
“呃……,似曾听闻,记不甚清了,你且说说。”
孔林疑惑的看了贺然一眼,说道:“战凤乃荆国名将萧远山之女萧霄,三年前顺国灭荆国后,萧远山战死,余部奉其女萧霄为帅,他们呼啸山林专与官府为敌,时常趁顺军不备,攻关夺城,劫掠府库,却从不*扰百姓,偶尔还有义举,是以颇得民心,因这萧霄得其父真传,精通兵法,三年来行踪飘忽不定,顺国一直奈何她不得,就得了战凤这一称谓。”
“哦……,只为帅,不为君,此乃明智之举。她派使者来作什么?”
“只说要拜见大人。”
“你且等一下,我请公主随我同去。”贺然猜想这战凤可能是有意与易国结盟,意识到这是一个讨好竹音公主的机会。
回到院中,见棋盘已经收起,竹音公主正与苏夕瑶在饮茶闲谈,他放下心,装出着急的样子,指着几案道:“是谁收的棋盘?我刚想出取胜妙手,紧跑慢跑的赶回来,唉!还是晚了。”
苏夕瑶与竹音公主跟没听见一般,连眼角都没看他一眼,继续轻声说笑着。贺然自觉没趣,换了兴奋的神色,对竹音公主道:“公主,有喜事了,战凤派使者来了。”
“战凤?!”竹音公主还未答话,苏夕瑶却失声喊了出来。
“姐姐认识这人?”苏夕瑶少有这般神情,贺然不禁有些好奇。
“荆国与先父封地接壤,她家与我家世代通好,她年少时我曾见过几次。”
“哦,那姐姐可要见见来使?”
“不必了,我一会修书一封,让他带给萧霄,你先去问问他此来何意吧。”
贺然带着竹音公主出了院门,竹音公主跟在他身边,小声道:“据传,战凤旗下有近三千人马,你一会试探一下,看能否把她拉拢过来。”
贺然苦着脸道:“我正是这样想的,唉,若不是为了替我的公主复仇,我才懒得跟什么使者耗费精力,还贻误了一盘赢到手的好棋。”
竹音公主虽听他说的无耻,可此刻不敢惹他,咬着牙勉强笑道:“是是,反正你棋艺高超,下次再赢就是。”
“嗯,言之有理。”贺然心里痛快了,竹音公主心里郁闷了,看着他那恬不知耻的样子,真恨不得立刻暴打他一顿。
来到苏平疆在这里的临时王宫,贺然在孔林等将士的拱卫下,进了已被他改作会客室的金銮殿,然后吩咐人把使者请来。
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文士带着六个随从来到殿口,贺然笑着离席相迎。那文士趋前几步躬身施礼,口中道:“军师大人万安,小人地恒奉萧帅之命,前来拜见大人。”
贺然命他坐下,礼仪过后,贺然直截了当问道:“不知萧帅派先生来,有何赐教。”
“萧帅闻军师大破顺赵联军后,对军师敬佩不已,特命小人前来致意,送上些薄礼以表心意。”
贺然道了谢,又谦逊了几句,忽然不知为何觉得地恒身后的随从有些别扭,不禁多看了几眼,终于察出了别扭所在,这六人并排而立,头上的斗笠压的很低,他们都微微垂首根本看不到面目,而且左手第二人与身旁之人间的距离明显比其余随从间的距离大了些,凝神再看时,发现这人与那五人比起来身材略嫌纤细,胸肌似乎却很发达。
借饮茶之机,他小声对身边的竹音公主道:“你鼻子不是善闻花粉吗,不妨去闻闻那第二个随从。”
竹音公主精明透顶,明眸流转在那人身上扫了一眼,地恒见他二人频频往自己身后看,有些紧张,急忙出言道:“萧帅此次命小人来,除了要表达对军师的敬意,还想得知军师是否愿与我们缔结盟约,共灭顺国。”
“顺国乃你我共同之敌,联手结盟乃上上之策,不过先生应向我们大王提及此事才对。”
“自然自然,即知军师之意,小人禀明萧帅后,自当派使觐见大王。”
“素闻萧帅多谋善战,虽是女流却力可抗鼎,拳可开碑裂石,一餐可尽全羊,不知是也不是?”贺然笑着说,余光瞥见那第二个随从身子动了动。
竹音公主闻言,头脑中立即出现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形象,暗骂这滑头太坏了,虽知他是要借此试探那个随从的反应,但这么夸人家女孩未免太过份了,偷偷的在下面掐了他一下。
地恒尴尬道:“大人所闻尽皆谣言,萧帅虽武技超群,但英姿飒爽,貌似天仙,并非徒有蛮力之人。”
“哦……,先生既如此说,想来是传言有误了……。”贺然嘴上虽这么说,但那神态却大有敷衍之意,谁都能看出来他并未相信地恒所说。
地恒刚要再开口,那个随从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随即道:“可否请军师先命属下退出,小人有密事相报。”说着先转身命自己身后的随从退了出去,只余下那身材纤细之人。
贺然迟疑了一下,竹音公主扶着佩剑对他轻轻点点头,等众人退出后,地恒站起身,立于那随从身侧。
贺然与竹音公主心下立时就明白了,竹音公主心下叹息,暗想若自己换作萧霄可能也受不了贺然这些言语,不禁对他又气又爱。
那人走到贺然面前,轻轻摘下斗笠,lou出秀美的花颜,娇声道:“军师洞察秋毫,萧霄敬服。”说着仿佛是怕贺然看不清,故意扬了扬粉脸,接着道:“可军师既已识破我的身份,何必出言羞辱于我?”
贺然慌忙起身,施礼道:“在下实不知萧帅芳驾在此,失礼失礼,我虽看出萧帅扮的随从气度不凡,混于众人间如鹤立于鸡群,隐有君临天下之气势,也看出其是女儿身,但万万没想到是萧帅芳驾亲临。恕罪恕罪!”
竹音公主偷偷撇了下嘴,真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多阿谀奉承之词。
萧霄与他二人重新拜见,然后对贺然道:“不知军师方才讲的那些谣言是听何人说的?”
贺然见她面带杀机,显是动了怒,心中发虚,忙敷衍道:“年深日久早已忘了,不过萧帅也不必与这些人计较,或许造此言论者是在真心赞颂萧帅也未可知,粗鄙之人不通文墨,讲的粗俗些也可谅解。”
“一餐可尽全羊也是赞颂吗?”萧霄愤恨道。
“这……,确是不该,萧帅拖尘出俗,美若仙子,说此话之人该当严责!”
“哼,严责?我若察出此人,必杀之。”萧霄咬着银牙恨声道。
贺然心里一哆嗦,下意识的看了竹音公主一眼,见她嘴角含笑摆弄着手中的茶盏,不禁暗自发愁。为了避免萧霄再深究此事,他匆忙的把苏夕瑶抛了出来:“方才我与苏夕瑶苏小姐提起萧帅时,她言下甚为思念,萧帅可愿与她相见?”
“夕瑶姐也在此处?”萧霄显的异常惊喜。
“就在此谷,我这就带萧帅去见。”贺然轻轻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