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贺然终于见到了赵王,贺然的第一感觉是——这人可真擅长衰老,六十多岁的人看起来跟一百六十岁似的,那脸色比刚刨出来木乃伊强不了多少,不知是酒色过度造成的还是操心操的。
看来自己的对头二王子指日就可即位了,贺然心里这个愁啊,以至于赵王封了他个什么官职都没记住。
跟着金典回到府中,晴云公主递给他一封书信道:“竹音公主派人送来的。”
贺然咧着嘴看了看,递给金典眨眨眼道:“劳烦兄长看看写的是什么,这竹音公主所写词句太过艰涩难懂。”
晴云公主抢过来,看了看,疑惑的望着贺然道:“不过是请你晚上去她府上饮宴,哪有艰涩难懂之语?”
贺然求助的望着金典,金典取过信来看了一遍,也咧嘴了,信的内容再简单不过了,实在没法帮他打圆场,苦笑道:“贤弟日后还是多用功习些字吧。”
贺然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无赖道:“我……我一写字就浑身发痒,咳嗽不止。”
金典看晴云公主半信半疑的看着贺然,急忙岔开话题道:“这竹音公主看来要执意笼络你了,贤弟千万小心,她若真看上你,天下就无你容身之地了。”
贺然诧异道:“这是何道理?”
金典道:“她曾立下誓言,非国君、王子不嫁,她的美貌你已见过了,如此佳人谁不想占为己有,所以各国均有追逐者,你若得了她,后果可想而知。”
贺然撇撇嘴道:“我又不是什么国君、王子,她只不过想拉拢我帮她复国而已,这样心志高远的女子小弟可无福消受。”
晴云公主告诫道:“女子一旦动了心往往就不顾其他了,你连夕瑶都能打动,若说竹音公主对你因倾慕而生爱意一点也不稀奇,你要好自为之。”
贺然嘿嘿笑道:“小弟可不是贪得无厌之人,若能完成回归月山庄耕种的宏伟志愿,此生再无它求,苏小姐那边还望公主多加美言。”
金典听他又说起耕种之事,恨其不争的哼了一声,晴云公主对他这种心无大志的姿态倒很满意,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夕瑶那里根本无须我多言了。”想到贺然上次赴宴回来时的样子,晴云公主掩袖道:“你这次是不是还要把她备的饭菜都吃光?”
金典忍不住也笑了,“我猜她这次定会给你摆上十几道菜。”
金典猜的没错,竹音公主这次给贺然特意换了一张大几案,上面的菜几乎都要摞起来了。
看着贺然盯着那些菜lou出的古怪表情,竹音公主感觉总算出了口气,笑道:“上次款待不周,未能让公子吃的尽兴,这次特意多给公子准备了些饭菜,公子尽可大快朵颐。”
贺然赔笑道:“上次小人多有失礼,望公主海涵。”
竹音公主不无委屈道:“竹音宴请之人从未有逃席者。”
贺然虽知她善于演戏,可看到她委屈的样子还是有些受不了,唉,美女就是美女,一颦一笑都令人心动。
竹音公主见他有些尴尬,噗嗤一声展颜轻笑,道:“今日之宴是为庆贺公子凯旋归来,不知公子可想好了逃席妙计。”
“再不敢了。”贺然的目光避开她娇艳如春花的笑颜。
竹音公主微微一笑,举起酒樽道:“公子火烧奇兵解了定阳之危,引敌攻肃王一石二鸟,不但救了金统领还令肃王有苦难言,大智大勇实在令人敬佩,我要连敬公子三樽。”
贺然大吃一惊,因为没有确实证据,天河王命他们不得提起太宰与肃王谋反,知道内情的护卫营将领均被金典收入帐下,升官发财的同时都接到严命不得泄lou相关事宜,火烧奇兵只讲贺然用兵有方及时发现了敌军,引西屏军攻肃王之事说成贺然带领运粮军见局势危急主动参战,此时听她之意似乎已尽知原委了,他如何不惊。
竹音公主见贺然微微一愣,得意的饮尽樽中酒,道:“公子为何发愣,我说的不对吗?”
贺然喝了酒,试探道:“公主是听何人讲的?如此讲对肃王可是大不敬啊,小人当时只是情急之下带兵乱杀,并未多想。”
竹音公主又作出楚楚可怜的委屈之状,看着他道:“我敬公子是当世英杰,是以坦诚相待,公子却屡次以虚言欺我,岂不是辜负了我一片诚意?”
贺然心中暗呼厉害,因事关重大他不敢多说默默的低下头。
“太宰与肃王意欲谋反,我已知晓,公子想必不会不知吧,我既明言,公子当知我已不把你当作外人,你顾忌竹音自有道理,但太宰与肃王不会饶你,公子若不信竹音,我就无法帮你拖险了。”竹音公主眼光不瞬的盯着他。
“这……”贺然深深佩服她笼络人的手段,得罪了太宰和肃王,自己现在的确比先前更危险了。“你这人心机太盛,看把你吓的。”竹音公主轻轻哼了一声站起身,笑着把他引到书架边的一张几案旁,贺然见上面摆着牙刷、围棋、跳棋等物,她把自己上次说的那些东西都做出来了。
“可是这样做法?”竹音公主笑着问。
“公主心灵手巧,这些做的比我做的还要好,嗯,这刷毛选得软硬恰好。”
“哼,说起不相干的事你这嘴又灵便起来了。”
“嘿嘿,我教公主下棋吧。”贺然鼓动着,和她谈话太累了。
跳棋容易入手,贺然教她下了几盘,竹音公主觉得有趣,又学了一会围棋,见一时难以学会,就停下来眯着眼笑道:“这棋规则如此繁多,我记的头都晕了,今日就学到此处吧,明日是你来我这里教呢,还是我去统领府学呢?”
贺然叫苦不迭,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面,“这棋……是很难学,即便学会,下一盘也要近一个时辰,公主要事繁多,不学也罢。”贺然挤出笑容道。
“国破家亡流落之人有何要事,只愿尽快消磨残生而已。”竹音公主面lou凄苦之色。
贺然明知她说的是假话,但那神色却不似装的,安慰道:“公主且看开些,值此乱世天下尽是离丧之人,公主得天子垂爱,已是不幸中之万幸。”
竹音公主长长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问道:“那**在博论场对那王羽说了些什么?”
贺然心道,你问这话可真会挑时候,他怀疑竹音公主一直在创造适当的时机好提起这件事,他回想了一下那天说的话,觉得没什么对自己不利之处,索*照直说了一遍,竹音公主反应比王羽还强烈,她自幼生于君王之家,在她看来民众忠于君王乃天经地义之事,若敌人来侵都不反抗,简直是大逆不道!
“我初时以为王公子所提的君轻民重乃治国良策,可按你这么说岂不是……”
“当今之世哪有什么治国良策。”贺然想到自己那边数千年的封建历史不无感慨的说。
“你这话是何意?”
贺然不愿多说这些,敷衍道:“我是说纵有良策,不遇明主也难施行,故以明主比良策重要,哼”他最后不自觉的哼了一声。
“此言极是,那你哼什么?”
贺然暗怪自己多嘴,“啊……,随口而哼,没什么。”
“公子!”竹音公主不满的嘟起小嘴,清澈的双眸都是幽怨。
“呃……这个……,唉,”贺然怕总是敷衍会惹恼她,她地位尊贵,得罪了她不知又会生出什么祸端,况且她对自己并无恶意,所以叹道:“纵有明主不过一时一世,哪能世代都是明主?”
“这倒是实言,公子之意是君王当严选储君,多加教导。”
“无用!开国之君历经征战,深知民众疾苦,多是明君,后代生于深宫之中,长于繁华之间,不晓民情,不知民意,教导亦无大用。”
“依公子之意……”
“在下只知这些了,我乃心无大志之人,一切但凭天命,能偏居一隅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对天下之事少有见解。”
竹音公主眼中lou出一丝失望,“公子这样的贤才若隐没山林真是可惜了。”
“和师傅比起来,我这点学识不足一晒,他老人家都隐没了,我自当追随。”
面对自甘堕落的贺然,竹音公主真无语了,沉吟了一下,甜甜笑道:“我新制了一首曲子,公子可愿听吗?”
贺然正想告辞,听她这么说只得道:“如此……愿闻雅音。”
竹音公主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委屈的都要哭了,王孙贵胄百般讨好她都不曾弹过几次,此时主动要弹给他听,谁知他竟这般勉强,气恨之下哪里还有兴致弹琴,咬着樱唇瞪着贺然一语不发。
她轻嗔薄怒的娇态煞是动人,贺然差点看呆了,怕她真生气,慌忙解释道:“小人不通音律,心内发虚,并非漫视公主琴技,公主勿罪。”
“尊师无所不能,就没教过你音律吗?”竹音公主不无嘲讽道。
“师傅说我缺少天资,故未受此技。”
竹音公主弄不清他到底那句是真话,无奈的摇摇头,余怒未消的娇叱道:“去吧!”
贺然如蒙大赦,不敢lou出喜色,恭敬的施了一礼,慢慢向外走,竹音公主在后面喊道:“回来!”
“不知公主还有何吩咐。”贺然为表诚意,跑了回来。
竹音公主见他如此做作,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明日一早来教我下棋。”
贺然见她还要缠自己,眨眨眼道:“小人蒙大王恩典,被封了……哦,已有官职,明日要去上任,这……”
竹音公主真想把手中酒樽狠狠扔到他脸上,“你当我是小孩子吗!官员上任前有一月闲期,你……!”
贺然还真不知道这些,赶忙道:“小人实在不知,上次当上管筹即刻就赴边疆了。”
竹音公主见他神态不似撒谎,哼道:“战时自是不同。”
“既如此,小人领命。”贺然不敢再废话。
“你……多加小心,不可在外生事,若有危难,可来找我。”
贺然虽知她要拉拢自己,可听她语带挚诚,心下感激,恭敬的答应了。
第二天贺然去讲课,发现竹音公主给自己找了好几个同学,不但有名流学士,还有贵妇名媛,竹音公主神态一本正经,不但不认真听讲,还找机会呵斥了他几次,这让贺然大感郁闷。
中午放学众人都散去后,竹音公主格格笑着盈盈施礼道:“竹音多有得罪,公子勿怪。”
贺然一时摸不到头脑,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竹音公主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才道:“苏小姐已给你带来灾祸,我不能再连累你,两番宴请外间已有闲言,是以我要做些样子给外人看。”
贺然心中明白过来,暗道:你这纯粹是挖个坑先把我推下去,然后再拉上来,真够能折腾的你,非把我逼得走投无路投kao你不可。事情虽是如此,贺然还得千恩万谢,苏夕瑶带来的麻烦还没平息,太宰肃王又恨上了自己,万一她再一松手,自己就同时掉进三个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