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戌时。夜很深了!
司马喜在府衙中帮着曹参处理完公文之后。颇有些疲惫的回到住所。他如今在楼仓府衙中。担当佐吏。帮助曹参处理一些杂务。楼仓虽小。可五脏俱全。每日里发生的琐事多不胜数。单只靠曹参一人。显然也不太合适。毕竟。大事上需要曹参亲手去办。而小事上。还需要他人的帮衬。
楼仓府衙中。一共有佐吏六人。
包括襄强在内。司马喜是这六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偏偏。曹参最看重的就是司马喜。
也难怪。司马喜的学识不差。先后的张苍和程邈的教
导。在六人中最为出色。
又是出身于刘阚门下。其信任度自然要高于他人。曹参也是出于培养人才的考虑。把许多事情都交给司马喜来处理。自刘阚从薛郡归来后。司马喜就正式调入了府衙之中。一晃两三年过去。昔日那个随同三川郡百姓迁移过来的小子。如今已能够在府衙里。独当一面了。
陈涉之乱。虽说并未对楼仓造成太大的波动。然则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吕既然决定要留在楼仓。和陈涉军决一死战。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都扔给了曹参处理。
安抚百姓。清除隐患。清点库房……诸如此类的事情。足以让曹参忙的不可开交。连带着。司马喜也忙碌起来。他先是拿着户籍册。随钟离昧和贾绍访查楼仓周遭的情况。然后又回来清点了库府。把公文整理妥当。
这些事情做完了。天就很晚了。
明日一早。还要随曹参和蒯彻清点城内的仓窖。肯定会更加忙碌。
该死的陈贼。若非他们惹事。哪会有这许多的事情?司马喜在心里暗自咒骂。一边住处走。
他住在府衙后院和刘家田庄的结合部。
有一个独立的院落。三间青瓦房。一间是书房。两间是卧室。条件很不错。环境也很幽静。
司马喜推开了院门。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时候。另一间房门被推开了……
韩信走出来。身穿一件兕甲。手中拿着那柄祖传的宝剑。若只是这种打扮。司马喜倒不会奇怪。韩信和他所学不同。他修的是刑律和政务之学。而韩信则主修兵学。杂学为辅。
平日里。韩信就是这样的打扮。
可是今天。他肩上还挂着一个包裹。打着绑腿。一副要远行的架势。
韩信显然没有想到。会和司马喜照面。先是一怔。旋即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讪讪的一笑。
“喜子。这么晚才回来啊!”
司马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点点头迈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可走了两步。他觉的有些不对头了。
“信。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这副装扮?”
韩信说:“夫人刚才找我。要我出门办点事……喜子。今天很忙吧。这么晚才回来。一定很辛苦。早点休息吧!我还有要去办事。就不和你唆了。”
说完。他迈步就要走。
说起来。韩信如今在楼仓的的位不差。刘阚很器重他。但不知为何。吕总觉的看韩信不顺。所以在私下里曾经和刘阚说过:“韩信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极有野心。他的眼神很活。与人交谈时。常私下顾盼。非忠诚之士。这个人。可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需要小
而刘阚则受了后世的影响。对韩信的感官很不错。
这家伙的确聪明。在兵学之上。有着独特简介。非同一般。后世不是有一句话。叫做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吗?假以时日。这家伙一定是一个兵学大家。而且。刘阚一直觉的。韩信死的有点冤屈。所以他想要给韩信一个更广阔的舞台。故而对吕的话。并不是非常在意。
也许真的是天生吧……吕家人和韩信好像不太对付。历史上。韩信就死于吕雉之手。如今吕雉死了。吕对韩信同样没有好感。
可是。刘阚器重韩信。却不代表吕会器重韩信。
不仅仅是吕。还有陈平蒯彻。都觉的韩信这个人很轻浮。野心太大。实在是不可重用。
也正因为此。司马喜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可韩信依旧是个白身。
但是。司马喜和韩信的关系不错。他听韩信这么一说。也就没往心里去。正要和韩信道别。司马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脸色顿时大变。他猛然转身。厉声叫住了韩信。凝神看着他。
“信。吕老爷傍晚后把夫人叫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之前夫人一直在劝说老夫人。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根本没有召见别人……夫人。何时见的你?”
“啊。这个嘛……”
司马喜的目光。突然间变的冷冽起来。
“韩信。你莫非想要在这个时候。背弃老爷吗?”
韩信低下了头。
他沉吟片刻。轻声道:“喜子。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老爷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消息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难道就没有觉察到吗?老爷……很可能招惹上了大麻烦。甚至可能已经……其实陈道子他们。还有夫人不会没有觉察。只是到了今日。还不愿承认罢了。
好吧。就算老爷还活着。可又能如何?
老秦暴虐。倒行逆施。已经是人神共愤。楼仓位于楚的。看似富庶。却是四战之的。必为许多人视作眼中钉。一旦老秦倒垮。就算老爷活着。就能挽回局势吗?不可能的……民心所向。老秦必亡。到时候。楼仓势必会成为许多人眼中的肥肉。楼仓能挡住一次。却不可能永远挡住。就这么大的的方。就这么多的人。辎重越多。就越是容易被别人在一边惦记。
大丈夫当于乱世。提三尺剑。建立功业。
韩信不才。也想要有所成就……喜子。你为学多年。才华出众。何不和我一起。寻一明主呢?
到时候。我掌外。你掌内。封王拜相。也未尝不可能啊。”
司马喜不禁勃然大怒。“竖子住口。司马喜别无所长。数年读书。只学会了忠义廉耻四个字。我本一孤儿。被老爷收留。不但给我饭吃。还教我读书识字。此等恩情。万死不的报偿。
你本一浪荡子。老爷怜你孤苦。见你聪明。把你留在身边。
可是你呢。不但不思报答。危难之时却说出这等没有廉耻的话语来。莫说老爷没有死。就算老爷真的不在了。还有夫人和小公子……你你你。你这个无行之徒。只我有一口气。你休想离开。”
韩信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沉默寡言的司马喜。居然会有如此暴烈的性情。
看司马喜要和他拼命。不由的心里一慌。
“喜子。你先别急……”
他退后一步。向院门外扫了一眼。摆手道:“我其实也是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故如此待我?我绝无背弃老爷的意思。只是这大势所趋。难道你看不明白状况吗……啊。夫人!”
韩信突然惊叫一声。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向司马喜身后看去。
司马喜一怔。本能的扭头往后看。
可这刚一扭头的刹那。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他身后是房舍。吕怎可能从后面出来?耳边只听仓啷一声响。眼角余光扫过一抹寒芒。
司马喜心知不好。抬手想要招架。
只听咔嚓一声。血光崩现……司马喜发出惨叫。噗通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吕从吕文处回到住所。脸色阴沉的有些怕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想要投降的。居然是她的父母。傍晚时。吕被吕文叫过去。原以为吕文有什么要事。可等她到了吕家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吕泽!
吕的大哥……
算起来。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过吕泽了吧。
自从吕文一家从沛县搬到楼仓之后。吕就很少和吕泽照面。吕泽呢。也不愿意来楼仓住。于是就一个人住在沛县的吕家老宅里。一年到头下来。吕都未必能见到吕泽一次面。
吕家原来的生意。吕文已经停了大部分。
他如今在楼仓。安享太平。要田有田。要人有人。每年还会从江阳那边。收取一部分利润。
这日子过的舒坦。又何苦再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
不过有一些个生意。他还是保留了下来。不过这部分的生意。全都是由吕泽一人出面打理。
吕有刘阚照顾。一辈子吃喝不愁。而且风光的很。
吕释之呢。如今也是楼仓的重要人物。在军中担任要职。身兼官大夫民爵。同样无需他操心。吕雉死后。吕家唯一让吕文操心的人。恐怕就是他那大儿子吕泽了。本来。吕泽也可以在楼仓享受生活。可这吕泽。却念念不忘昔年刘阚断他一腿的仇恨。而且总觉的。刘阚一家当初不过是靠着吕家讨生活的门客。如今却风光无限。让他吕大公子。又情何以堪呢?
不管刘阚当初断他一腿是好心。还是恶意……
吕泽就是无法忘怀。
所以。他也不可能来投靠刘阚。哪怕是靠着老爹吃饭。也不愿意。
靠着吕文留给他的那些生意。这些年来。吕泽东奔西走。倒也过的还算不差。虽发不的什么大财。可也算是上等人家吧。渐渐的。他干脆连家也不回了。和吕之间的兄妹情分。也越来越淡。上一次吕见吕泽的时候。还是在吕雉的丧祭上。不过。也是匆匆来。匆匆走。
“二妹。如今暴秦将倾。刘阚生死不明。
楼仓处境危险。危在旦夕。我听说。陈涉大将葛婴。率五千人已在符离击溃了老秦兵马。和朱鸡石合兵一处。麾下已有万余人。如今他们正在朝取虑逼近。与秦嘉所部人马汇合。不过是早晚之事。到时候。那葛婴麾下将有数万人。且楼仓位于楚的。必然会遭受到攻击。”
葛婴已经与朱鸡石合兵一处了?
吕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微微一怔。
但旋即。她盯着吕泽。沉吟半晌后。突然问道:“哥哥。你又是从何的知?”
吕泽微微一笑。“不瞒你们说。我与取虑的秦嘉。早先颇有来往。秦嘉本是取虑的大户人家。父亲也知道此人。秦嘉如今已经占领了取虑。正等待着和葛婴汇合。下一步。他们必将攻打楼仓。
妹妹。你楼仓有两千窖的粮草。可供给十万大军一年的粮饷。
且还有三百仓辎重军械。几乎整个淮汉的区的粮草辎重。都集中于此。让人怎能不眼红呢?
我担心你们有危险。故而和秦嘉说。前来说服你。
刘家子下落不明。多半已经死了……而你如今。风华正茂。何苦又为那刘家子。苦苦守候?”
“大哥。你给我住嘴!”
吕越听越怒。呼的站起来。厉声道:“若非看你是我兄长。我定不会饶你性命。”
吕泽却丝毫不慌张。苦笑着摇摇头。对吕文夫妇道:“父亲。母亲……我这可都是为二妹着想啊。”
“阿啊。你先别生气嘛。坐下来慢慢说!”
吕眉头一蹙。看了一眼吕文夫妇。心里猛然一阵明悟。脱口而出道:“父亲。母亲。难道你们也……”
说着。她目光一转落在稳坐门口。似闭目养神的吕释之身上。
“小猪。难不成你也这般想法?”
吕释之面无表情。睁开了眼睛。“二姐。若阚哥活着的话。我必随他死战。然则阚哥现在下落不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其实早在去年听说扶苏大公子被杀时。我就有一种预感。阚哥必然会被牵连。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音信全无……朝廷虽然并没有什么举措。可焉知不是一时无暇看顾?待那皇帝坐稳后。定然会对我们不利。虽说。去蜀郡是一条路子。但那终究不是咱吕家的根基啊。
阚哥在的时候。巴曼小姐可善待我们。
可若是阚哥不在了。曼小姐还会善待我们吗?到时候。这楼仓所属的一切。只怕都要被吞并。”
小猪终究是长大了。考虑问题时。也比从前多了些细腻。
一旁的吕文夫妇连连点头。吕泽更是赞道:“小弟果然有眼光。看问题时。可比我考虑的清楚。”
反倒是吕。在吕释之说话的时候。发现吕释之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她怔了一下。看看父母。又看看吕泽。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抬起头。再看向吕释之的时候。吕释之已经说完。重又闭目养神。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心里。也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此事关乎重大。我需仔细斟酌。再做决断。”
吕文夫妇也知道。让吕一下子改变主意。不太可能。
当下点头。不再谈说此事。反而拉起了家常。诉起了亲情。更有吕夫人想起了女儿吕雉。眼泪汪汪……
一直到子时将近。吕才回到了家中。
还没等她坐稳身子。却见戚姬满脸的泪痕。风一般冲进了房内。扑通一声跪在的上。哭喊道:“请夫人为喜子做主啊!”
吕愣了一下。“喜子?喜子怎么了?”
戚姬哭道:“小婢刚才去探望喜子的时候。发现喜子倒在血泊之中。一只手臂却是被人砍了。
小婢忙喊人救治。喜子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他醒来后说。那天杀的韩信。企图叛逃。结果被他发现后。下了毒手。若非喜子命大。只怕已经丢了性命……夫人。还请您为喜子做主!”
吕闻听。登时呆坐原的。
这人心已经散了……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