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老秦烙印(1 / 1)

刑徒 庚新 1742 字 7个月前

“大公子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在朐衍军府中,召平看着蒙恬,沉静的说:“虽然我和你们一同联名保奏,但却不代表我赞成这件事情。

依照大秦律法,出任地方主官,至少要过而立之年。

即便是武官的条件相对宽松,可我始终不认为一个新年之后才满二十岁的小子,有能力担当起如此重要的职务。

我大秦自立足关中以来,从未有过泗水都尉这样的官职。

如果只是让刘阚担负起治军事务的话,我还能够理解。

可是让他监察吏治,只怕不太妥当。”

扶苏不在,王离还没有来。

一场秋雨过后,让北疆的天气顿时带有一丝冬的寒意。

蒙恬坐在庭上,静静的听召平把话说完。

许久之后,他突然抬头问了一句:“那你以为谁合适?”“啊……”召平先是一怔,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蒙恬的提问。

是啊,谁合适呢?掰着指头算,召平也不得不承认,大秦如今面临着一种青黄不接,无人可用的窘境。

细数下来,咸阳城里的那些官吏,似乎还真就没有人能符合扶苏的要求。

要在当地有声望,要有一定的根基,又要有谋略和铁血手段,同时还要和老秦有亲密的关联……谁又符合这条件?蒙恬身着黑色地宽松大袍。

走到门阶口停下脚步。

天有些阴沉,估计还会有一场秋雨。

庭院中的树木也已经枯黄,看上去很清冷,让人心生寂寥。

“大公子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问题就在于,我们手中真的没有可用之人。

咸阳那些个什么博士。

咱们就不要说了。

整日里只知道耍嘴皮子,让他们办点正经的事情,却是不太可能。

山东六国之地,的确是人才济济。

可是又有多少人心向大秦?泗洪的血才干了两年而已,那些表面上迎奉我们地人。

====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清楚。

吏员匮乏,有能力的吏员很匮乏,有能力,又与我大秦有干连的吏员。

更是屈指可数……泗、淮一带,是我大秦南方的重要枢纽,泗淮乱,则南方乱;南方乱,则天下乱。

大公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罴地能力毋庸置疑,但老罴的忠诚……克和疾都说,老罴对大秦有感情。

否则也不会血战富平。

然则他终究是生长在关中以外。

对老秦虽有情感,却不似土生土长的老秦人一般。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自孝公立国耻碑以来,这八个字已经刻在了老秦人的骨子了。

但是刘阚,如今只是半个老秦。”

召平一蹙眉,想要开口。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露出了一抹惊异之色,“我好想明白了……大公子莫非是想把这老秦的烙印,刻在老罴地骨子里吗?如此一来。

天下人皆知老罴为老秦。

他也只好为老秦尽力。”

蒙恬笑着点点头,“若为老秦尽力。

就一定要跟随大公子。

否则以他在关中薄弱的根基,定然难以成事。

大公子很看重他,为此居然专门请奏设立泗水都尉,嘿嘿,看这小子怎不尽力?”就在这时,门外有亲兵禀报:裨将军王离求见。

蒙恬点点头,“平侯,我们已经在这小子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思,能成什么样子,只看他的本事了。

陛下拟在河南地设立五原郡,我们手头的事情很多,还是不要在为他费心了。

去,请王将军进来吧……他来的正好,我手头正好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就一并解决吧。”

虽然说王离心怀怨念,但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办法。

刘阚整日缩在军营之中,蒙疾蒙克两兄弟则跟随着嬴扶苏,几乎是寸步不离。

\\\\\\这心里有火,却找不到人出气,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在军府听令。

现在可不比开战前,蒙恬在河南地大获全胜,圣眷日隆。

王离心眼儿小是不假,可并不傻。

这时候再和蒙恬闹别扭,很不明智。

而蒙恬呢,也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对王离一如从前般地任用。

王离地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军府门口,召平微微一蹙眉,在心里轻叹一声:刘阚,大公子和上将军可谓是对你费尽了心思。

但愿你能在楼仓做出一番事业,不要让我们失望才是啊。

心里想着,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与蒙恬走出庭上,迎接王离去了……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三天里,刘阚也没有闲着。

他央求李成找蒙恬求了一道命令,然后就带着吕释之和灌婴两人,奔赴了一趟临河渡口。

在这里,他曾经浴血奋战,更有无数的袍泽被埋葬在这里。

临河渡口守备森严,因为隆冬将至,大河一旦冰封,月氏国的骑兵就可以毫无阻拦的冲过来。

这里,也是河南地的第一道防线。

虽然守备森严,可是刘阚有蒙恬的手令,加之守军听闻刘阚的名字,立刻很客气地将他领进营中。

刘阚在大河畔,把随行带来地三坛烈酒,全都洒在了黑土地上,以告祭战死的袍泽。

守卫在临河渡口地主将,是当初跟随王离一同前往云中的副将涉间。

他年纪大约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白净的面皮,颌下一部美髯。

生地仪表堂堂,姿容不凡。

带领着护卫,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刘阚的一举一动。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在刘阚离去的时候,涉间率部送刘阚出营。

要知道。

涉间是将军,即便刘阚现在是泗水都尉,依旧比涉间低了好几个等级。

上官送下官,这并非是常有的事情。

若非刘阚连番的血战,证明了自己地实力。

只怕涉间理都不理他。

这个人,是个闷葫芦。

只是在分别的时候,拱手道了一句:“刘都尉,你多珍重。”

后来刘阚才从李成那里知道,涉间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莫说是刘阚。

就算是蒙恬或者扶苏在,这涉间一句话最多也就是八九个字。

而且经常是一语中的,从来不和人说什么废话。

这是个连上将军蒙恬都看重的人,即便是王离,也很尊重他。

原因?很简单……别看蒙恬他们现在都自称是老秦人,但祖上却不是在关中。

而涉间却是实打实,土生土长地老秦人。

据说从秦文公时代开始。

涉间的祖辈就生活在关中。

此后祖祖辈辈在老秦军中效力。

细算一下,涉间家族的历史,甚至比嬴氏在关中呆的时间还要久远。

至涉间这一辈,祖父战死、父亲叔伯战死、十七个兄弟,也都相继战死在统一六国的战争中。

一句话,这是根红苗正地老秦人。

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家族,即便是始皇帝也极为敬重。

刘阚听完了李成的介绍,也忍不住暗自感叹。

同时更记下了涉间的名字……朐衍到临河。

一来一回,足足耗费了两天的时间。

第三天。

刘阚有在兵营附近的山川之间游荡了一日,天黑才返回营地。

一个人枯坐在军帐之中,直到聚将鼓响起,才披挂整齐,走出军帐。

点卯过后,各部兵马都聚集完备,刘阚这才翻身上马,下令出发。

河南地,这一别之后,下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刘阚骑在马上,眺望了一眼远处模糊的朐衍城墙,一挥手,“出发,我们要回家了!”来地时候,刘阚带来了四百人。

回去地时候,老罴营共有一千一百人之多。

听上去,队伍似乎没有损伤,反而又壮大了很多。

可实际上,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除了灌婴、吕释之、任敖、樊哙和陈平五个人之外,当初从泗水郡过来的人,全都战死疆场。

刘阚在队伍中间,不免悲由心生。

好在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心中虽然悲伤,却没有表露于形。

一千一百人,分成步卒、骑军和车兵三队人马。

灌婴率领五百楼烦骑军在前面开路,樊哙则带着四百步卒为中军随行。

任敖压阵,指挥三组车兵。

踏着清晨第一缕曙光,走上归途。

“我们怎么走?”听到灌婴询问,刘阚想了想,“我想去一趟富平。”

富平?富平不是早已经变成废墟了吗?刘阚强笑一声,“我想去祭奠一下秀军侯他们,顺便告诉富平的父老乡亲,他们的仇,已经报了!”提起南荣秀,众人都变得沉默无语。

特别是当初和南荣秀关系最好的灌婴和樊哙,一下子沉默下来。

是啊,该回去看看了,顺便告祭南荣秀他们,以慰那些死者的在天之灵。

而在朐衍军府之中,召平在听完了汇报之后,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抬头向蒙恬看去,“我说的没错吧,那头老罴恁注重情义。

此次回转泗水,他一定会走富平祭拜亡灵。

上将军,这一次打赌,你却是输了!”而蒙恬,却丝毫没有输了的意思。

他脸上地笑容更加灿烂,轻轻地点着头说:“重情义好,咱老秦人最重情义。

嘿嘿,我的确是输了,不过我大秦,还有大公子,却又赌赢了一局。”

召平一怔,立刻明白了蒙恬地意思。

“不错,大公子的确是赌赢了。

但这只是第一局,还有第二局,第三局,希望大公子能继续赢下去吧。”

说完,两人相视片刻,忍不住同时发生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