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决战河南地(一)(1 / 1)

刑徒 庚新 3024 字 7个月前

“富平告破!”朐衍城中,冒顿听完斥候的报告,端起一角烈酒,恶狠狠的一饮而尽。

他并没有说什么话,而是在心中踌躇起来。

那斥候跪在地上,也不敢再出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冒顿的吩咐。

这名斥候长,是冒顿的亲信,名叫苏勒。

是跟随着冒顿的阏氏呼衍珠过来,很沉稳,深得冒顿的信任。

他不仅仅是冒顿的斥候长,也是冒顿的亲卫长。

此时此刻,苏勒不知道自家主人究竟在想什么。

可是能看得出来,冒顿非常的犹豫。

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让他很为难。

每每这个时候,苏勒一定会保持缄默。

片刻之后,冒顿开口道:“苏勒,你立刻去临河渡口请左谷蠡王前来,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议。”

左谷蠡王名叫呼衍提,也是冒顿的岳丈。

在匈奴诸多部族中,呼衍提所部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但一个个却极为凶悍。

此次头曼单于在子午岭集结兵马,共调集了二十三万精锐。

其中不泛有冒顿的叔叔,右贤王伊牙思,左大将独龙奇这样倾巢而出的部族。

不过若论悍勇善战,还是以呼衍提部落的兵马为最。

所以,头曼单于在征调兵马的时候,也是以呼衍提部落的一万人为前锋军,由呼衍提之子青格尔领河南地。

共有匈奴人约八十万人。

此次征调二十三万人,再加上阿利麾下地兵马和冒顿手中留守的兵马,几乎是把匈奴在河南地的青壮、能战者抽调一空。

留守在各部落地匈奴人。

以妇孺和老弱为主。

如果输掉了河南地的话,匈奴将元气大伤。

到时候,非但河南地保不住,就算是逃到了河北,一样危险。

大河以北,万里疆域。

地域看似广袤,却大都是苦寒之地,远远比不得这河南地的富庶和肥沃。

西边有强大的月氏。

占居了河西走廊一带。

南接祁连山。

西抵敦煌,是个半游牧半农耕的国家。

不仅仅地域广袤,而且位置也非常的重要,是勾连西域各国的必经之路,有控弦二十万。

听上去,月氏的兵力比匈奴稀少。

但实际上呢,月氏国中,隐藏地兵力难以计算。

冒顿曾去过月氏,粗略的估计过,如果月氏倾国一战。

其兵力当达到三十万以上。

且不说他们和西域的大宛、龟兹、乌孙等国关系密切。

一俟交锋,西域各国一定会给予月氏支持。

论战斗力,匈奴或许稍占上风,可是……如果双方真的交手,匈奴就算获胜,也仅仅是惨胜。

这样的胜利,对于匈奴并没有好处……好吧,还有东面的东胡人虎视眈眈,能避免战斗,则避免战斗。

相信月氏之前也是这样的想法。

可如果匈奴人在河南地元气大伤的话。

月氏人会怎么想?这种事情,就算是用屁股也能想出答案。

草原上弱肉强食,哪有什么信义的说法?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一个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

这一整天。

冒顿都显得心绪不宁。

阻止头曼单于?冒顿自信没有这个本事。

很显然,头曼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在伊牙思和独龙奇这些人的鼓动下,头曼早就头脑发胀。

阿利……怕是要被头曼作为弃子来使用,冒顿早看出了头曼对他兄弟地顾忌,所以行事越发的谨慎。

而且阿利就算是死了,于冒顿而言,只有好处。

可这一次是阿利。

下一次又会是谁?头曼在一天。

^^^^冒顿就会感到不安。

如果这一次头曼输了,甚至死了的话……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出现的一刹那。

冒顿吓了一跳。

他连忙试图把这个想法给抹去,殊不知这想法就好像种子一样,一旦种下,就一定会发芽。

任凭冒顿如何避免去想这件事,但这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

头曼老了,他已经不适合大单于的位子,匈奴在他的带领下,迟早会走向灭亡。

只有我,也只可能是我……匈奴只有在我的掌控下,才有可能变得更加强大。

“大王子,左谷蠡王到!”苏勒的声音,传入了冒顿的耳中,让冒顿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冒顿连忙站起来整衣衫,“快请左谷蠡王进来。”

话音未落,只见穹庐帐帘一挑,一个魁梧的老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左谷蠡王呼衍提,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须发灰白,身躯壮硕。

虽然贵为左谷蠡王,但是呼衍提的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乍一看,和二三十岁的人没甚太大地区别。

腰板笔直,身披黑布麻衣,头戴貂皮冠,腰束黄金扭狮子的辔扣。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

大约在十八九岁,生的美艳如花,在天真之中,流露出一股子娇媚的气质。

这女人,正是冒顿的阏氏,呼衍珠。

“呼衍提参见大王子!”在匈奴四角之中,呼衍提是受中原文化影响最深的一个人。

早年间,他曾游历山东六国,和燕太子丹颇有交情,甚至称姬丹做兄长。

所以,在举止行动间,呼衍提颇有中原人之风。

虽贵为冒顿的岳父,可是在冒顿地面前,呼衍提依旧表示出了足够地敬意。

在呼衍提看来,冒顿才是最合适的单于继承者。

这里面没有丝毫地亲情作祟。

而是纯粹的以冒顿能力而言。

“左谷蠡王莫要多礼,快快请坐!”冒顿搀扶起呼衍提,然后眉头一蹙。

看着呼衍珠,似乎有点不高兴。

“珠儿,你怎么也来了?”“丈夫你在这里日夜劳顿,我一个人呆在临河,又怎能安“大王子,你莫要责怪珠儿。

她也是思念你太甚……我看她茶饭不思,所以才带她来看你。”

呼衍提连忙解释。

冒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伸出手。

呼衍珠很听话地坐在他的身旁,匍匐在他的膝上。

冒顿抚摸着呼衍珠乌黑的秀发,叹了一口气说:“珠儿,我也想你……可是你真不应该过来。

如今大战将起,胜负难以预料,我实在是担心,如果出了乱子的话,无法照应到你啊。

“我不用丈夫照应!”呼衍珠说着话,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剑,笑嘻嘻的说:“秦蛮子要是敢来生事。

我就杀了他们。”

“胡闹!”冒顿苦笑道:“你以为秦蛮子是一群废物吗?中原七国之中,尤以秦蛮子最为凶悍。

这一次左贤王损兵折将,死了万余人,才攻破了一座富平县……如果说早先是屠耆无能,可是阿利呢?硬是赔上了五六千人,还是靠着挖地道才破城。

那些秦蛮子啊,绝不是易与之辈。”

呼衍提颇为赞同冒顿的说法,连连点头。

**“不过大王子,那富平的秦蛮子也只是个特例。

阿利攻破富平之后,如今**。

已经翻过了昭王城,眼看着就要打到鸡头山。

到时候大单于发兵跟进,则秦蛮子地王一定会很惊慌……可我听你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

难道说。

秦蛮子会有诡计不成?你找我来,又是为何?”“珠儿,你出去告诉苏勒,就说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靠近穹庐百步……也包括你。”

呼衍珠一怔,知道冒顿有要事和呼衍提说,于是乖巧的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左谷蠡王。

我很不安!”待呼衍珠走出去以后。

冒顿开门见山的说:“所有人都觉得,富平只是一个特例。

甚至连您也这么认为。

可是我觉得,秦蛮子凶狠,是从骨子里就有的。

自他们立国以来,经历过无数次的困苦,即便是山东六国对他们实行封锁,依旧能杀出重围,统一天下。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整个关中,六百万老秦人的努力。

在我看来,富平……不过是其中之一。

阿利虽然胜了,可是我却觉得,他非常危险。

而且,秦蛮子的主力究竟在哪儿?谁都没有底儿……只听一商贾所言,就判断秦蛮子地主力是在云中郡,北地上郡两地空虚,未免也太过儿戏。

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单于是用阿利做诱饵的话,您会怎么想?”“诱饵?呼衍提一怔,旋即流露出惊骇之色,“怎么可能……难道大单于不怕东胡方面的威胁吗?”冒顿冷笑一声,“只怕就是因为东胡,才促使大单于如此做的吧。”

对于头曼这两年的变化,呼衍提也并不是不知道。

但这些事情不过是猜测而已,如今冒顿**裸的说穿,让呼衍提一时间,也感到有些无法接受。

“大单于自以为得计,可秦蛮子也不是傻子。”

冒顿轻声道:“如今秦蛮子可不是当年六百万老秦人的年代,横扫六国,他们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再征调出一支百万大军。

谁又能知道,秦蛮子在考虑些什么?如果,依然只是如果,秦蛮子是故意舍弃了富平,引诱我大军主力集结,而后正面决战的话,我匈奴有几多胜算?”“这个……”呼衍提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犹豫了一下,静静的看着冒顿,“大王子,你有什么考虑呢?”“如果大单于输了,则我河南地地八十万匈奴人。

将会死伤惨重!”呼衍提点点头,“这个是一定的……大单于把各部落的兵马抽调一空,如果输了地话。

我们也只剩下一群妇孺老弱。

秦蛮子趁势攻击,则我部也只有束手待毙……可是,真地会这样吗?”冒顿没有回答。

“大王子,你有什么打算,只管说出来吧。”

冒顿沉吟片刻,“左谷蠡王,你现在手中还有多少兵马?”呼衍提掐着指头算了一下,轻声道:“青格尔带走了一万人。

我在临河渡口,大约还有八千到一万五左右的兵马。

不过分散的很,想要集结起来的话,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才可以。

大王子,你准备营救大单于?”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呼衍提就没打算听到肯定的回答。

冒顿沉声道:“不,我不打算营救大单于!”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呼衍提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蝉。

他静静地看着冒顿,冒顿也不回避他地目光,沉稳地看着他。

两个人相视许久。

呼衍提说:“您又准备如何行动呢?”只这一句话,冒顿顿时生出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他最害怕地就是呼衍提不支持他。

既然呼衍提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已经足以表明他的立场。

“左谷蠡王,我想请您立刻派出兵马,将河南地各部的妇孺,特别是那些怀了孩子的女人集结起来,从临河渡口运到河北。

至于那些老弱,无需去理睬,只要保住了女人,匈奴人总有复兴的机会。”

保住女人和孩子!这也是匈奴人地观念。

女人和孩子。

是匈奴人的根啊……呼衍提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冒顿的行动。

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如果大单于赢了呢?”冒顿也呆住了!说实话,头曼和秦军之间的战事会是怎样的结果?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本能的感觉到。

头曼会输,而且会输的很惨。

可是,如果头曼赢了的话,得知他这么做,一定不会放过他。

本来就对冒顿怀有戒心,如今这种行动一旦做出来,也就彻底的暴露了冒顿的野心。

那样,就算他是头曼地儿子。

也会下场凄惨。

不行动?营救头曼吗?阿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冒顿可不想重蹈覆辙。

匈奴人的亲情很淡漠,他们更看重的是实力。

冒顿很有实力。

如果他地父亲不是头曼,说不定会能生活的很好。

可偏偏,他是大单于头曼的儿子。

以头曼现在对权势的渴望,自己迟早会成为他的眼中钉……或者,现在已经是了。

对于呼衍提的这个疑问,冒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个人呆坐了许久,呼衍提突然站起来,“大王子,如果大单于赢了……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我的部族,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呼衍在河南地,不过五万多人,但是在河北,尚有十余万部众。

只希望,你到时候能好好的照顾他们,善待珠儿,就足够了。”

“左谷蠡王……”呼衍提说出这一番话,等于是把冒顿彻底摘干净了。

冒顿点点头,郑重地说:“左谷蠡王,我相信我地直觉。

如果我这次赢了,你就是我匈奴的右贤王;如果我输了地话,我也一定会善待呼衍一族的部众。

为了我匈奴,冒顿拜托你了。”

呼衍提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大步走出了穹庐。

冒顿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是好还是坏?冒顿也说不清楚……就在这种繁杂的心情之中,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呼衍提做事雷厉风行,立刻展开了行动。

他按照冒顿所说的,派出兵马,将各部落的女人征调过来。

各部精锐全都奉召集结,部落里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守护。

呼衍提所部人马,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女人们抢走。

至于那些老弱病残……谁又会去管他们?短短两天时间,呼衍提就集合了近万名女人,并且安排向河北撤退。

同时,河北之地的呼衍一族,也开始运动起来。

精锐人马源源不断的向大河北岸集结,以防备万一。

冒顿这两天,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这一天,他正在穹庐中和刚从临河赶过来的呼衍提商议事情,苏勒突然闯了进来,惊恐的说:“大王子,出事了,出事了!”冒顿的心里,咯噔一下。

“苏勒,站起来说话……慢慢说,出什么事情了?不要着急……”“二王子,二王子在鸡头山遭遇秦蛮子的伏击,所部人马被秦蛮子击溃,二王子不知所踪。”

“啊!”呼衍提忍不住一声惊呼。

但冒顿却丝毫不觉着奇怪,就好像阿利如果胜利了,他反而会感觉怪异一样。

沉吟片刻之后,他问了一句话:“苏勒,可知道,那秦蛮子是用多少兵马击溃了阿利吗?”“据斥候回报,秦蛮子人数颇众,而且全都是能征惯战的秦蛮子精锐。

人数嘛,至少在二十万。”

“那大单于呢?”呼衍提轻声问了一句。

“大单于在子午岭和横山之间集结,没有任何行动。”

果然是这样……呼衍提看了冒顿一眼,似乎明白了冒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借刀杀人,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啊。

这一次是阿利,那下一次呢?说不定就是冒顿……大单于显然是想要把持住权力。

可是他难道就不明白,阿利也好,冒顿也罢,这是匈奴人的未来啊。

不过,心中同时又生出一抹恐惧。

按照冒顿的说法,如果阿利只是一个诱饵的话,头曼的主攻方向,就不是在北地郡。

北地郡,如今有二十万秦蛮子的精锐。

那么上郡呢?上郡的兵力岂不是空虚?头曼只要攻占了上郡,就算是大获全胜,那时候……“大王子!”呼衍提沉声叫了冒顿一声。

而冒顿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却仰天大笑不停。

苏勒莫名其妙的看着冒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笑。

而呼衍提则示意他出去,而后问道:“大王子,何故发笑。”

“左谷蠡王,加快行动,加快行动……”“啊?”“大单于攻北地是虚,打上郡是真。

如此丑陋的计策,连我都能看出来,那秦蛮子的主帅据说是身经百战的蒙恬,又怎可能看不出来?我敢肯定,在鸡头山伏击阿利的秦蛮子,绝非边军主力。

恐怕是从内史郡临时调集过来的兵马……您曾经和我说过,秦蛮子除戍卫边军之外,尚有都尉军和中尉军两支人马。

既然秦蛮子的王要和我们决战,怎可能在乎这些?二十万……我呸!我看伏击阿利的兵马,不会超过十万。

二十万之说,不过是秦蛮子虚张声势而已。

大单于必败,你我当加快行动,尽可能的保住匈奴人的元气。

左谷蠡王,匈奴人的未来,就在你我的手中。”

事到如今,呼衍提也没有别的退路。

当下起身拱手,“呼衍提定不负冒顿大单于的重托!”虽然头曼还活着,可是在呼衍提的眼中,冒顿已经成为真正的大单于。

这是一次赌博,胜负……哈,只有天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