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能在永正原担任军侯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但是当演武拉开序幕的时候,包括点将台上的蒙恬、王离、召平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平原校场。
所谓平原校场,自然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
长大约有三千步左右,宽两千七百步。
没有丘陵,没有沟壑,是一场硬碰硬的野战。
一方是天之骄子,曾在蓝田大营苦学多年,经历过战阵的磨练,家学渊源;而另一方却默默无闻,凭着好运气六年内晋升七爵,没有过从军的经历,只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战阵搏杀。
而且,双方兵力也有优劣。
胜负似乎不需要让人去考虑,只要是明白人,一眼就可以看穿这其中的高下。
但即便是这一场在无数人看来是胜负明了,实力悬殊的对战,依旧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冯敬率本部军校,李必骆甲率本部军校……在校场外静静的观看着,谁也没有说话,一个个面无表情。
“看起来,蒙军侯是打算速战速决了!”李必突然说道:“左中右三军,两翼骑军五百人,中间步军三百七十人……蒙军侯这是要以他擅长的骑军冲击,而后步军逼近来解决刘军侯。
呵呵,这个距离,的确适合他进行骑战。”
蒙疾所摆出的真行,是一个极为简单的方阵。
冯敬却笑问道:“李军侯,敬有一事请教,还望军侯赐教。”
“请说!”“前两日,刘军侯请李军侯协助,究竟是在做甚演练?早先是保密,但现在应该能说了吧。”
李必骆甲二人相视一笑,“其实很简单,刘军侯请我以骑军锥形出击。
然后以轻兵阻挡……唔,倒也不是阻挡,是在我冲击的同时,保持队形前进。
有几次是我收不住,最后冲散了刘军侯的队形。
不过到后来,他的队形能在我骑军五步之外,仍然不乱。
而起继续前进。”
冯敬一蹙眉,“这算是哪门子打法?”“且看了,你我自然明白。”
这时候,刘阚也摆好了阵型……一百轻兵,分为两列横队,组成前军。
不过轻兵着甲。
并且清一色使用六尺高的吴魁大盾。
前军向后一百五十步,为中军所在。
全部是弓弩手,配备制式长剑。
成一字横排,刘阚立于兵车之上,由任敖驾车。
中军再向后百步,则是百名骑军。
看刘阚的这个阵型。
有点类似于孙膑兵法中的锥行阵,但又似乎不太相同。
点将台上。
蒙恬不由得站起来,凝神关注校场中地动静,似乎非常好奇。
战鼓声隆隆,在苍穹中回荡。
蒙克蹙眉凝视刘阚这个奇怪的阵法,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准备用步军阻挡我的冲击嘛?蒙克心里冷笑,举起令旗,左右摇动,身后司鼓小校连忙击鼓。
咕隆隆……鼓声震天介的响。
蒙疾催马冲出。
厉声喝道:“虎曲,冲击!”如果说。
在刚才蒙疾还有什么顾虑的话,待刘阚摆出了这个阵型之后,他反而不再担心了。
分明就是一个防御的阵型!仅靠防御地话,就能阻挡住我虎曲铁骑?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吧。
且让我好生的教训你一番。
由于没有马镫的原因,今时的骑军,多是以骑射奔袭为主,借由空间而产生出的冲击力,在瞬间撕开对手的阵型。
至于马战,除非是那种骑术极其精湛,同时天生神力,可以借由战马地冲击瞬间,一举击杀对手。
不过这种人并不算多,蒙疾或许可以,但其麾下,能在马上交锋的人,不过聊聊数十人而已。
故,虎曲冲起来之后,远战箭矢,近战只有长剑。
双方的距离,大约在七百步左右。
按照蒙疾地想法,这个距离正好适合骑军的冲击力完全提起来。
骑军一旦提起速度,威力无穷。
与此同时,刘阚所部却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动作。
“莫不是吓破了胆?”一名未参战的军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话一出口,却遭到了一大群人的冷眼……五百步!距离刘阚前军只有五百步!蒙疾所部箭矢如雨,马蹄声阵阵,烟尘滚滚。
吕释之挥动军旗,前军突然向前急速移动。
与此同时,中军弓弩手开始还击,刹那间校场中箭雨纷纷,历啸声不止。
由于是演武,故而双方都不能真刀真枪。
箭矢全部是去了箭镞,战马也没有披挂马铠。
这样,当箭支设在马身上地时候,一样能产生出巨大的力量。
数匹战马在急速奔驰中被箭支射中,立刻摔倒在地上。
而此时,由于刘阚前军地突然出动,双方的距离也在迅速缩小,四百步,三百步……蒙恬不禁露出了笑意。
借由轻兵调动骑军出击,然后压缩骑军的空间。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尝试,看起来刘阚对于匈奴骑战之法,颇有了解嘛。
希聿聿,战马嘶鸣。
前军和蒙疾骑军眼见着接触,樊哙和屠屠在这时候一声大吼:“出击!”面对着奔行的战马,前军非但没有退避,反而迎上前去,在距离最前面的战马还有四五步的时候,突然间以长矛长戈刺击横扫。
虽然使用的全都是木制地兵器,却仍旧造成了马匹地惊慌。
长矛、长戈的目标,并非马身,也不是马上地骑士,而是马战马吃痛,希聿聿摔倒在地上。
原本就因为空间的缩短,战马的速度未能提升起来,如今被击中马腿,有的仰蹄立起。
有地干脆就卧在了地上。
马上的骑士纷纷从马上摔下来,倒在尘埃之中。
与此同时,刘阚中军弓弩手的的射箭频率越来越快,箭矢咻咻在半空中穿行。
吕释之令旗再次晃动。
首排轻兵突然间舍弃了手中的兵器,双手提起吴魁,疯狂的向前面推进。
第二排的轻兵则不断用长矛长戈击杀对手,迫使得蒙疾地骑军不得不向后退缩。
可这一来。
却令阵型散乱。
“出击,全体出击!”蒙克不由得惊慌起来,连忙指挥中军出战。
可没等蒙克的中军开始出动,吕释之令旗左右摇动,灌婴立刻举起长,大叫道:“出击!”骑军非常自觉的分成了两队。
从左右迂回发起了攻击。
同样是骑射,但很明显……刘阚的骑军并非是要借助骑军的冲击力,而是在外围射杀虎曲士卒。
蒙疾的骑军。
在失去了空间之后,基本上也就等同于丧失了战斗力。
刘阚静静地看着战场中的变化,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一口气。
对于战阵,刘阚也多多少少地了解了一些。
但想用普通的战阵解决虎曲。
却是不太可能。
在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之后,刘阚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
源自于他前世的记忆,一次和他父亲之间地谈话。
前世刘阚的父亲是军人,现在野战部队,而后因伤转为文职,在一所军校中任职。
出于对三国演义地痴迷,刘阚的父亲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几乎把三国演义中的所有战役,进行了绘图模拟。
其中就有一战。
是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平原会战。
可称之为是远程武器和长兵破解骑军的经典。
双方兵力相等,袁绍是以步军为主。
面对公孙瓒的万余骑兵冲击,却仅靠八百先登营解决了战斗。
先登营的主将是麴义!在刘阚父亲地理解中,就是以压缩骑军地冲击距离,迫使骑军的冲击力难以发挥,从而取得胜利。
为此还专门开了一堂课,讲解这场平原会战。
所以刘阚地记忆非常深刻!秦时的骑军冲击,和东汉末年的骑军随间隔四百年,但由于马镫没有出现,骑兵具装也未能完善,所以区别不大。
如果说有改变的话,最大的改变就在于厚背长刀的广泛使用,使得东汉末年的骑军,在冲击力上超过了秦时的骑军。
除此之外,也就是骑士的防护能力加强。
所以,当四百年后的一次经典战术出现之时,让许多人都大开眼界。
李必和骆甲,似乎明白了刘阚请他们进行配合的原因。
而冯敬则明白了,在过去的十余天时间中,刘阚为什么一直在操练队形,强化军令。
如果换做其他人,面对骑军的攻击时,即便是不会慌乱,恐怕也很难做出向前冲锋,进行压缩的举动吧……这家伙,可真不简单。
蒙疾已经落马,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制的长矛,轮开来,想要从四面不断挤压过来的步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可是他面对的,却是樊哙。
论力量,樊哙比蒙疾还要凶猛两份,一手执盾,一手舞,那木杆上血迹斑斑,至少有十余人伤在他的手里,不得不退出战阵去休息。
而灌婴,则以骑军死死的缠住了蒙克的步军。
根本不和蒙克进行接触,只是在外围以箭矢攻击,令蒙克所部伤亡惨重。
吕释之再次摇动军旗,中军弓弩手开始向前推进,也使得蒙疾所部退出战阵的人,越来越多。
王离在点将台上,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而蒙恬却眯着眼睛,微笑着点点头,“平侯,看起来蒙疾所部,败局已定!”召平不言语,但看得出来,他也非常的满意。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突然说道:“上将军,若要我主持北地郡战局也可以,这刘阚必须归我。”
“如此甚好,平侯既然同意主持北地战局的话,那云中郡战局……恩,就请王离将军来吧。”
王离正失落的很!闻听蒙恬这一句话,不由得愣住了。
他抬起头,诧异的看着蒙恬,“上将军,你刚才说甚?”蒙恬笑了笑说:“我是说,云中郡战局,也就是假阴山决战,就请离大哥你来主持。
涉间和苏角所部,听从离大哥调遣。
但是有一条,未得我出击命令,离大哥你绝不可以擅自行动。”
王离不由得大喜往外,拱手道:“请上将军放心,离绝不辱使命。”
三个人正在说着话,却听校场中传来了一声怒吼:“刘阚,你耍诡计,我不服,可敢与我一战?”蒙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扭头看去,只见蒙疾在樊哙和屠屠两人联手攻击下,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而蒙克所部,在这说话的光景,业全军覆没。
蒙疾恨恨的摔开手中兵器,指着刘阚,愤怒咆哮。
“这孽子,又要犯浑不成?”蒙疾输了,蒙恬不会生气。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常胜将军的说法。
输了,吸取教训,下次再来就是。
可蒙恬最讨厌,乃至最愤怒的事情就是,你明明输了,却不肯承认。
撒泼耍赖?又成何体统?蒙恬脸色铁青,站出来厉声喝道:“来人,把蒙疾给我拿下。”
“上将军!”王离召平都看得出来,蒙恬是真的怒了。
有心上前求情,可未等他们开口,却听蒙恬说:“二位莫要替他说话,大丈夫在世,求得是光明磊落。
输了阵不怕,可是把人也输了,却是容忍不得。
若不给他些教训,他就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