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克!”就在那天哭岩砸落在地面的一刹那,钟离昧忍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发出了一声奔雷般巨吼。
一手持剑,一手挥舞青铜棍,好像下山的猛虎,从山坡上的林中冲了出来。
一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刘阚交给他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按照刘阚给他的解释:法克是冲杀,狗是撤退。
嗷一嗓子,意思是一个都不放过;雪特就是情况不妙。
为了这几句话,钟离昧等人可是学了好长时间。
既然是要扮作山鬼,那就别再说人话了……也许刘阚真的神通广大,知道山鬼的语言也不一定。
总之,记住就是!钟离昧可真的没有想到,刘阚居然真的把天哭岩给砸下来了。
不仅仅是他,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刘阚能成功。
在这一刻,刘阚说过的那些话,他们信了。
娘的,有神仙帮忙,怕个鸟!天哭岩落在巨石涧的路中间,把个入口给封的严严实实。
至少有三百人给堵在了山涧里面。
有二十多个士卒,包括徐市和一名闾长,连人带马给压在了山岩之下。
生还是死?这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还会顾虑到他们。
当天哭岩落下的一刹那,所有的秦军,全都懵了。
“法克,法克!”钟离昧厉声的咆哮着。
全身裹着一层黑泥,脸上也涂着黑泥,只露出嘴巴和鼻孔,还有那一对精光闪闪的眸子。
青铜棍轮开来,挂着一股锐风,蓬的将一名骑军连人带马夯翻在地。
纵步上前,手起剑落,将那骑军的人头砍下来。
鲜血喷溅在钟离昧的身上。
却见他大笑一声,呲出满口的白牙。
这三更半夜的,秦军也都累的不成样子。
突然窜出来这么一帮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家伙。
就算是在平时,也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山鬼!”一名秦军凄声叫喊。
却被迎面一支雕翎箭射中了脖子。
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人踩人,马踩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堆烂肉。
秦军几乎无法做出抵抗,丢掉那囚车。
四散逃窜。
没有指挥,不清楚敌人的来历……还有那块从天而降,如山一样的岩石,足以让这些人无心恋战。
倒是山涧中的秦军,在三名闾长的带领下,试图翻过天哭岩。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山崖上接二连三地丢下来根火把。
有的落在地上,很快就熄灭了,可有的落在了草丛中,灌木里……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
火苗子噗地一下子窜起来,火势瞬间蔓延。
“是火油,是火油……”有机灵的秦军,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那草丛里和灌木之中,在傍晚时分。
就被钟离昧带人浇上了几十坛子的火油。
这玩意儿并不难买到,在盐仓的集市上,一坛子火油只要八十钱。
买的多,店家还能给个折扣。
这也是钟离昧想出的办法。
如果刘阚不能撼动那块天哭岩,就用大火烧死这些混蛋。
火势在火油的推动下,迅速的蔓延开来。
加之前两天还下了雨,山涧中有些潮湿,一股浓烟腾空而起。
把整座山涧都笼罩起来。
刚才还想着要阻止兵马翻过天哭岩的秦军闾长,这时候也顾不得岩石另一边的人了。
跑吧……再不跑,不给烧死,也要被这浓烟活活地熏死。
山涧中的秦军,顿时乱了套。
人推人,人挤人。
这时候亲兄弟都没得商量,谁敢挡住路。
立刻拔剑相向。
刀剑的碰撞声。
凄厉的嘶喊声,战马打着响鼻。
孩子们在囚车中被惊醒,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种种混在了一起,整个巨石涧,沸腾了!刘阚喘着气,站在山崖边上。
他努力的平静有些急促地喘息之后,抓起衣甲穿戴完毕,顺手从地上捞起一把黑泥,抹在了脸上。
一手铜钺,一手大盾,健步如飞的从山路上往下奔跑。
迎面正遇到两个往山崖上跑的秦军,刘阚二话不说,纵身冲过去。
铜钺挂着一股冷风呼啸掠过,与此同时,手中的大盾斜里拍出。
数年来苦练的担水功,在这一刹那显出了威力。
刘阚的速度非常快,快的让那两名秦军甚至没有看清楚迎面来的是人是鬼。
只觉一片黑云压来。
本能地举兵器阻挡,铛的一声,一名秦军的首级被铜钺斩断。
另一名秦军举相迎,却被大盾噗的一声砸的血肉横飞。
在临死前的一刹那,两个秦军仍在疑惑:刚才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那些山鬼的首领?鬼王吗?一定是地,一定是山鬼王……意识,渐渐消失!山坡下,秦军节节败退。
一百多人,被钟离昧这二十多个人压着打,死伤无数。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了路途中央,刘阚抵达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狗,狗,狗!”刘阚纵身跳上了一辆囚车,在狭窄地山路上调转马头。
车轮转动,从一颗首级上碾了过去。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颗人头,赫然正是徐市的脑袋。
身子在那天哭岩下,估计已经变成了肉酱。
只是这脑袋却不知道怎么的,却落在了外面。
所谓身首两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到最后还是连脑袋都没有能够保住。
车轮碾过去,把徐市的脑袋碾的脑浆迸裂。
钟离昧等人那边生杀得兴起,闻听刘阚的呼喊声,立刻惊醒过来。
他们此次来的目的不是杀人,是为了救那些孩子。
十几个人冲过,跳上了车辕,驾着车调转方向。
这些囚车,全都是经过专门设计,非常结实。
一辆囚车上,能塞进去三四十个孩子,六匹马在前头牵引。
“狗,狗,狗!”钟离昧大声呼喊十几辆马车在山道上转向,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刘阚的马车,在最后面。
钟离昧待马车全部跑起来,才飞奔两步,跳上了车辕。
沿途还有试图拦截的秦军,却被战马凶狠的撞飞了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马车就冲出了山直到这时候,秦军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哥啊,刚才那些……是人还是鬼啊!”“废话,人能长成那个样子?肯定是鬼,肯定是这马耳山的山鬼作祟。
我听人说,山鬼最喜欢吃小孩儿的心,和小孩儿的血。
我估计这些山鬼就是看到这么孩子,所以才会攻击我们。
这样的论调,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赞成。
是啊,一定是山鬼,是山鬼……他们说的是山鬼的语言,能排山倒海,一个个力大无穷。
全身长着黑毛,眼睛恰似铜铃。
还有,还有……他们生着一尺长的獠牙,见人就咬,还会吸食人血。
不得不说,人们的想象力非常丰富。
在短短的时间里,一帮子残兵败将,就把一群山鬼的模样形容的淋漓尽致。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这个不是仙师吗?”有一名秦军,在泥泞中发现了徐市的首级,忍不住惊声呼喊。
“连仙师都死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回琅琊台?回盐仓?恐怕大家都要跟着一起完蛋。
走吧,跑吧,那不成还留下来等死吗?到时候追究起来,只怕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当盗贼也好,做流民也罢。
手里有戟戈,难不成还会饿死不成?跑吧!一群人商议完毕,掉头就走。
此时,在巨石涧中,烈焰腾空,把漆黑的夜幕,照的通红。
一直到黎明时分,从巨石涧另一端逃出生路的秦军,翻过山崖来到了巨石涧的入口处。
但见遍地残碎的尸首,好一派狼藉的景象……“臧闾长,咱们该怎么办?”一个士卒忍不住问道,还带着哭音。
这名闾长,名叫田臧,是个齐人。
准确的说,追溯他祖宗八代的话,这田臧还是齐人王族。
不过早在百年前已没落,如今只能在军中混个资历。
“孩子丢了……仙师也不见了!”田臧只觉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位置,可未曾想到,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好端端的,干嘛不留在盐仓呢?“走,我们走!”田臧一咬牙,轻声道:“咱们往山里方向走。
现如今这情况,家是回不去了,咱们去泰山当贼去。
他娘的,凭着咱百十号人,手里又有兵器,升官发财是没可能了,逍遥自在也不错。”
“正是,正是,咱们当山贼!”百十号人同时挥舞兵器大声叫喊。
在晨曦之中,一群狼狈不堪的秦军,跟着田臧朝前走去。
远方,山脉起伏。
在后世,那里被人称作沂蒙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