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清,姓氏不详。
因始皇帝尊之为贞母,赐姓为秦,故而大多数人只知道她名叫秦清。
说起来这秦清,可是巴地的一个传奇人物。
祖上是巴郡枳县人,因发现丹矿而获利,数代皆经营丹砂,家财之多,已非数字可以计算。
至秦清这一代,更是发展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且不说别的,家中仆人上千,门客护队过万,在当地的威望,甚至比皇帝还要响亮,据说是可以抗万乘之命。
仆人上千,门客过万……这究竟是怎生的一个概念?这么说吧,始皇帝下令收集天下之金铜,可秦清门下的人,非官非卒,却可以持有武器,不遵始皇帝之命。
是始皇帝管不住秦清吗?当然不是……秦清就算再厉害,能比得过那些千乘之国,万乘之国吗?始皇帝还不是照样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所以说,不是始皇帝管不住秦清,控制不住巴郡,是不想管,也不愿管。
这外面谣传,说秦清之所以能有这种地位,是因为她愿出资修缮长城,还供应始皇陵所有的丹砂。
可问题在于,始皇帝需要她这样做吗?以皇帝之威,君临天下。
谁个不遵从,谁个能抗拒?一声令下,千个人头落地,始皇帝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难道需要占一个寡妇的便宜?至少,刘阚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始皇帝一统天下后,专门派人往巴郡请秦清居住咸阳宫。
注意,是请,而不是诏令。
程邈说:“这天底下,如果说除了陛下之外,还有人能凌驾于秦法之上,那么舍秦清无第二人。
当年我在朐忍为卒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她。
巴蜀两地官员要想站稳脚跟。
第一个不能招惹,不能得罪的人就是秦清。
哪怕是得罪了上级官员,只要秦清出面说一句话,也能保得平安。
不仅如此,据说陛下曾当众称其为贞母。”
这个母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称呼。
特别是始皇帝这等身份的人物,称秦清为母。
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也杜绝了那些杜撰秦清和始皇帝有暧昧关系的说法。
原因很简单,秦清的年纪,几乎和始皇帝的母亲一样大。
就算始皇帝喜欢女人,怕也是很难会喜欢上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
刘阚只听得是。
头皮发麻。
清老,清老……他一直是这么称呼。
可他没有想到,这清老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怪不得始皇帝可以让她开设盐场,这里面地猫腻,怕是不浅啊。
程邈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同时。
秦清还是大江巫盟的首领。”
“巫盟?”“也就是方士祭师这一类人物的团体,势力遍布江水上游,整个巴蜀之地的方士,都需尊她一声清老。
东主,这是个非常可怕的女人,也是个很了不得的女人,你可莫要去招惹。”
招惹?我招惹个屁!刘阚在心里苦笑:问题是。
我大言不惭的说要保人家九世荣华。
现在看来,谁保谁还不一定呢。
但几乎是在同时,刘阚地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个疑问。
既然这位秦清如此声名显赫,如此有权威……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印象?或者说,在始皇死后,这个庞大的族群随之销声匿迹,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痕迹?“东主,您还有别的事情吗?”刘阚蓦地警醒。
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最初找程邈地目的。
“程先生,我记得您早先说过,认识懂得筑城的人?”程邈先一怔,旋即笑道:“我还以为东主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呵呵,不仅仅是懂得筑城,而且还懂得如何守城。
准确的说。
我虽然出自墨家。
但比起这个人来,却算不得墨家弟子。”
“是墨家弟子程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自祖师离世之后,我墨家分为三派。
分别是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邓陵氏之墨。
其中,相夫氏居于三晋,故衍生出魏墨赵墨两支;相里氏虽也是祖居三晋,但由于西近于秦国,故而有分出相里氏之西方秦墨和五侯氏之于齐鲁之地的东方齐墨。
还有一支,为南方之墨,诵读墨经,倍谲不同,故名别墨,也有人称之为楚墨。
别墨弟子不常出世,故而于今日墨家衰落,而南方之墨尚存。
我向东主多推荐地人,名叫苦行者。
是南方之墨祖师苦获的后人。
东主若得此人,楼仓定能安稳如山。”
苦行者?好古怪的名字!不过让刘阚感到吃惊的,还是这墨家之中,纷杂繁琐的派系。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阚问程邈:“那先生可识得这苦行者?亦或者知道此人如今是在何处?”程邈点点头,“苦行者住在云梦泽畔,一名沙羡(约位于今日湖北武汉附近)的所在。
早年间我还在朐忍为官的时候,和他颇有往来。
不过后来……呵呵,若东主愿意,我可以请他出山。”
如果这个苦行者真地如程邈所说的那样有本事,能请出山倒也的确是一大臂助。
“但不知请他出身,需要甚条件?”程邈笑道:“一不需钱绢,二无需许喏。
只请一人随我同去,足矣。”
“谁?”“蒯彻!”刘阚轻轻的搓揉面颊,沉吟片刻之后道:“既然如此,先生可即刻动身。
我会让蒯彻和道子随行,若需甚物品,只和曹参说就是了。
不过先生当快去快回,我这楼仓,当真是缺少人手。”
程邈点头答应,起身准备出门。
“先生,我听信说,您在田庄弄了个池子,做甚用处?”程邈微微一笑,“这个嘛……东主且莫心急。
待我成功之后,自然就清楚是甚用处了。”
说完,他走了两步。
但到庭外之后,又折身返回,一脸严肃的说:“东主,邈还需再次提醒东主,莫招惹秦清啊。”
“啊,啊……”刘阚点点头,“我知道了!”见刘阚回来,她连忙起身,“阿阚,你看上去闷闷不乐,是什么原因?可不可以告诉我呢?”刘阚轻轻揉动太阳穴,把那秦曼的来历简单介绍了一下。
吕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只以为她是个贵人,可未曾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背景。”
刘阚苦笑道:“那你说,我今天那句话是不是很可笑?”吕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啊……没有永远的富贵。
想当初我家在单父不也是很有威望?可现在呢,如果再回单父打听,我估计至少有一半的人,不知道吕家的事情。
我以前听一位先生说:凡事都是盛极而衰。
秦家已经富贵了几代人,到秦清恐怕是顶峰,接下来就会衰落。
但我家阿阚就不一样,你现在才十九岁,却已经有了如此的家业。
一代两代之后,咱们未必就胜不过那秦家……保她九世,我一点都不觉地有问题,很好啊。”
刘阚叹了口气,狠狠的揉了揉吕的头发。
“也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在别人听来,说不定还会觉得我狂妄呢。”
沉思片刻之后,他轻声道:“不过看起来,想要得东门阙盐场的利益,我们就必须舍出一些才行。
一句空洞的诺言,在人家听来如同笑话。
没有实际的利益,只怕是无法打动秦家啊……”“那咱们不要他们的利益就好,反正现在,也挺好地。”
“现在挺好,却不代表以后也会好。”
刘阚闭上眼睛,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靠在吕地怀里,思索着如何才能让秦家心动。
吕呢,也很乖巧的一言不发。
只是用手轻轻为刘阚摩挲太阳穴,以希望能让刘阚地思路,更加清晰。
傍晚时分,刘阚蓦地站起来。
让吕取来了一份简易的巴蜀地形图,刘阚躲进了书房,看着那地图,一言不发。
足足一个时辰,他终于走出了书房。
招手示意王信过来,“信,你立刻去一趟兵营,让释之回来。
不管他在作甚,立刻回来。”
“唔!”王信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吕则轻声问道:“阿阚,你想出办法了吗?”刘阚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阿,我决定了……把杜陵老酒迁入江阳,和秦家联手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