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来人以后,刘阚叹了一口气。
而灌婴却明显的紧张起来,向旁侧跨了一步,隐隐和刘阚形成了夹击之势,盯着对方。
“为什么不劝劝他?”刘阚说:“他成功不了,也不可能成功的……还要白白的遭一番屈辱,又是何苦来哉?”“这是他的选择!”来人披着一件羊裘,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
头扎红蓝两色的头帻,生的是豹头燕颌。
正是狗屠车宁。
“老高脾气很倔强,认准的事情,决不可能改变。
在这一点上,他和那个人非常想像。
八年前,我和老高送他在易水河畔,丹太子也在,虽然声势很浩大,但我却知道,他不可能成功。
现在,我又要送老高了,虽然我很清楚,他不可能成功,但是却无法劝阻他。”
刘阚看着这个前两日还和他搏杀的家伙,心中有一种很难言的感受。
车宁长出一口气,“你刚才在堂上为老高求情,我都看见了……我还是很讨厌你,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这是你要的方子!老房子里还有一些工具,你要是觉得可以,就拿走吧。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可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去做的,这无关对和错。
当年,我不同意荆轲去,因为我觉得,那不值得;今天,我也不同意老高的行为,原因一样,不值得。
可总还是要去做……过了今日,你就找不到我了。
那老房子,请你烧了吧。
在宋子住了八年,也该走了!”“你要去哪儿?”“去该去的地方……”车宁说完,将一把铜钥匙塞到了刘阚的手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车宁也好,高渐离也罢,他们的思想,让刘阚很难理解。
可以看得出,那无关国仇家恨。
可不是如此,又是为了那般?刘阚拿着钥匙,并没有立刻去车宁的家里探视。
先回了易水楼的住所,让程邈和蒯彻收拾行装,准备动身。
然后,他带着一瓿花雕,想要去牢中探望一下高渐离。
但是在牢房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询问。
高渐离的身份,实在是太**了!*第二天,刘阚去了一趟府衙。
以拜望徐公的名义,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下高渐离的情况。
当然,刘阚问的非常隐晦。
徐公也没有太在意。
此时此刻,他沉浸在喜悦中。
抓到了高渐离,可以想象到,自己的仕途将会更进一步。
当年荆轲给始皇帝带去的震撼太大了。
大的,甚至有些许恐惧。
为此,始皇帝兵发燕国,迫使燕王送上了燕太子丹的首级。
所有和荆轲有关的人,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关系,全都一个不落下的抓起来,其中还包括了当时极为有名的赵国剑客,榆次人盖(音ge,三声)聂,可说的上是牵连甚广。
而其中,高渐离也在那份名单之上。
只是自荆轲死后,高渐离就隐姓埋名,再也没有出现过。
八年过去了,荆轲早已尸骨无存,盖聂也被押送去了骊山……可始皇帝,却未曾忘记过高渐离。
所以,徐公的心情非常好。
对于刘阚那看似无意的询问,也并不在意。
高渐离在被关押入大牢后,就被单独隔离起来。
徐公呢,也没工夫去审问他,而是连夜派人六百里加急,赶赴咸阳。
从徐公的话语中,刘阚还探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始皇帝嬴政,在十余日之前,再次巡狩东方。
如今车驾已经出了函谷关!“刘生回沛县的话,老夫倒是要给你一个建议。
按照行程,如果你这个时候上路,怕是会和陛下巡狩的路线重合。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走聊城一线,最好是改道走邯郸安阳一线,自成皋过大河,走鸿沟,经由大梁,从砀郡入泗水郡。
路程远了些,不过能省却很多麻烦。”
这心情好,说话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亲热。
鸿沟,是沟通大河与淮水的人工运河。
早在魏惠王十年(公元前360年)就开始兴建。
似乎说的有道理。
这样一来,正好就可以错开和始皇帝的行程。
的确是绕了远路,但却能节省不少时间。
刘阚谢过了徐公,然后告辞离去。
有一件事他算是放下心了……在没有得到咸阳的回复之前,徐公绝对不会去找高渐离的麻烦。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若是牵扯的太深了,只怕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能做的已经做了,刘阚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至于高渐离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这已经不是刘阚应该去考虑的问题了。
就这样,刘阚在宋子又停留了三日。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车宁留下了不少的东西,特别是那些用来制作烧酒的工具,弃之未免可惜。
但一辆车肯定是装不下了。
刘阚干脆又在宋子买了一辆车和两匹驽马。
把车宁留下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搬上马车。
灌婴和程邈一辆,刘阚和蒯彻一辆。
黑骡就拴在马车的车辕上,而后就离开了宋子城。
“东主!”在离开宋子的第二天,蒯彻赶着车,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您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哪天说的话?”刘阚不禁奇怪的反问。
蒯彻说:“就是高渐离出现的那天。
您在街上说的那些话……您说,如果高渐离成功了,对秦,对天下,都是一件好事?这些日子我一直想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嘛……”刘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时也只是感触而已,但若让刘阚说原因,却有些困难了。
想了想,刘阚轻声道:“蒯彻,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来原因。
只是……也许以后会明白吧。”
蒯彻的目光闪烁,表情很生动。
片刻之后,他笑着点头,“东主的意思,小人已经明白了。
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是不是?”这句话饱含深意,让刘阚心神一颤。
没有再去接口,而是呆呆的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色。
突然间,生出了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触。
算一算,这一次的旅程,已经花费了四个月的时间了。
唐厉他们应该回来了吧……老娘是否安好?还有王姬母子,如今又在做些什么?在沛县的时候,感觉沛县很小。
可是出了门,又甚为想念。
这次出门,也算是有所收获吧……等那药酒出来了,一定要好生的休息一段时间。
整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的,实在有些累了。
靠在车辕上,刘阚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这一路上,还算是顺利,倒也没有再遭遇什么差池。
经过了二十多天的颠簸旅途,刘阚一行人来到了成皋。
在这座后世被称作虎牢关的雄关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准备通关。
过了成皋,属三川郡。
由此转道鸿沟,可直抵大梁。
过了河,刘阚倒不再着急了。
这一路上和灌婴蒯彻聊天说话,也着实长了不少的见识,早先燥郁的心情,也平息许多。
算算日子,已经过了立春。
家乡的那块土地,想必正在耕种吧。
刘阚坐在车辕之上,想着心事。
可就在这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骚乱。
整齐排列的人流,突然间乱了起来。
人群分开,一队铁骑呼啸着从关卡冲了出来,奔大河方向而去。
“看起来,又有人要倒霉了!”一旁有人轻声嘀咕,“这已经是三天之内第十二批人马出动了……嘿,老秦人动真的了。”
“嘘,少说一句你会死啊!”有人连忙阻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刘阚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人,推了推蒯彻,“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怎如此紧张?”蒯彻应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急匆匆的赶回来,脸色却已经变了。
“东主,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