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杜陵酒神(1 / 1)

刑徒 庚新 1702 字 7个月前

宋子,形成于战国初期,原本属于中山国治下。

后归于故赵所辖,秦王政二十年,最终被秦占领。

准确的说,宋子是一个镇。

长约有三百丈(700米),宽大约二百四十丈(550米),周围有沃野千里,其繁华之程度,甚至丝毫不弱于当年故赵国都邯郸。

不过邯郸如今经秦军屠杀,早已不复当年的那种热闹。

这也使得宋子变成了巨鹿最繁华的地带。

一般而言,似一个小镇,人口能有一两千户,超过万人就了不得了。

可是宋子的情况却不一样,六千户,超过三万人聚集在这并不算太大的城市中,甚至比距离宋子不远的棘蒲县(今河北赵县)总人口也不遑多让,算得上是一个异类城镇。

为了这宋子的问题,丞相王绾和廷尉李斯还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是否要在宋子安排官员?由于六国士人的不合作态度,使得秦帝国的官吏出现极为匮乏的状况。

能分派到县一级的官吏,都捉襟见肘。

更不要说在宋子专门安排一个官吏,于秦帝国现状而言,无疑是一种浪费。

可问题在于,宋子的人口太多了,而且聚集了故燕故赵遗民,不得不防。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宋子最终被提为县制,并且从老秦人当中选派出了吏员。

宋子县尉,姓徐,是栎阳人,大多数称他做徐公。

徐公年已四十有余,生的瘦小枯干。

一双三角眼,眼白浑浊,让人会生出一种错觉:这不是一个官吏,看上去更像是老态龙钟的老人。

但不要被他的样子骗了,在宋子,人们总是在背地里称呼他做徐毒。

至于这‘毒’字的含义,想必无需再来多做解释了。

刘阚一行人进了城之后,持任嚣的鹰牌求见徐公。

毕竟这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想要在这里办事,总归是要先拜个码头。

礼多,人不怪嘛!徐公也很热情,在官署中设宴款待。

不要误会,徐公可不是款待刘阚……刘阚如今虽然有了上造的爵位,但在徐公的眼中,什么都不是。

徐公是看在任嚣的鹰牌面子上,同时也是看在刘阚为他带来的十瓿花雕。

这窖酒,可不是有钱就能买来的东西。

即便如徐公这样的官吏,想要品尝一下窖酒,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至于任嚣,虽然远在泗水郡,距离宋子十万八千里。

可他那铁鹰锐士的出身,注定了不同于普通的官吏。

更何况,任嚣得了始皇帝亲赠的佩剑,徐公多多少少也有耳闻。

刘阚持任嚣鹰牌求见,说重一点,他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任嚣。

酒宴非常的愉快,徐公对刘阚提出的请求,也是一口应承下来:“任大人说的那种酒,我倒是有些印象。

这宋子,只有一个地方卖那种酒……不过口感却比不得这花雕啊。”

徐公说完,还笑了几声。

不过那笑声听起来,好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公鸭叫,非常的难听。

刘阚忙说:“但不知是在何处有卖这样的酒?小子初来乍到,人地两生,还请徐公指点。”

人,总是有一点虚荣心。

对于刘阚这种态度,徐公似乎非常的享受。

笑眯眯的说:“就是城南那易水楼……刘小弟若是着急,我可以立刻派人把那易水楼的主人找来。

到时候你问他,一切就清楚了。”

刘阚忙道:“怎敢劳徐公大驾?还是小子自行去吧。”

“恩,这样也好……徐黑啊,你一会儿就陪刘小弟走一趟,找那易水楼的主人问问看。”

“嗨!”徐黑是徐公的下人,生的五大三粗,看上去颇有几分蛮劲儿。

于是,刘阚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徐公告辞,然后在徐黑的领引下,往城南方向而去。

易水楼并不难找,因为它是宋子最大的一座酒楼。

酒楼的主人,是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年纪大约在四五十岁,一脸的皱纹,说话有气无力。

看见徐黑的时候,这位主人家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都开了花。

“您说的是燕酒吧!”听了刘阚的说明,主人家回答说:“小老儿这就让人送上来,您且品尝一下试试?不过,这种燕酒的口感可不怎么样。

大都是老燕人来才会品尝一下,而且大多数人不适应……只是呢,喜欢的人,就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小老儿这里存的不多,却不敢断货。”

说着话,一个驼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小坛子酒。

主人家一皱眉,似乎对这驼子非常不是很看得上,有些厌恶的说:“高老驼,怎是你来送酒?”驼子的脸脏兮兮的,脖子有点歪。

憨憨一笑,“小二哥有事儿正好不在,听说东主急着要,我就送过来了。”

“下去吧,下去吧!”主人家哄苍蝇似地把那驼子赶走。

刘阚本来也没有太留意这驼子,可是在驼子放下酒坛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驼子的脖子一下很干净,和他脸上脏兮兮的状况,有点不太吻合。

是故意的吗?刘阚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驼子的腿。

虽然此人一瘸一拐的很逼真,但总觉得有些不太自然。

还有,当他放酒坛的时候,那双手……对,就是那双手,看上去很细腻,手指修长。

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对手的保护,非常在意。

“他是……”没等主人家回答,一旁的徐黑笑道:“刘生,这高老驼是这里的帮工,我倒是知道一些。

原本是个燕人,不过早在燕灭之前,就在这宋子了,而且一直在这易水楼里干活。

人是个老实人,就是这样子……呵呵,平时也挺好说话,干起活来也很认真。

怎么,刘生瞧他有什么问题?”徐黑不过是个庶民,没有爵位。

也许在他看来,刘阚已经是需要他仰视才能说话的人了吧。

刘阚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好奇……唔,这个就是您先前说的那燕酒吗?”主人家点头,“正是!”刘阚拍开了泥封,倒出一碗酒。

正如任嚣所说的那样,酒色很浑浊,而且还有一股子醴齐酒特有的酸味儿,非常刺鼻。

端到了嘴边,刘阚抿了一口。

好冲!这燕酒入口之后,宛如一股火在体内炸开,辛辣无比。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主人家一旁说:“一般少有人喝这样的酒,喜欢的大都是一些居于边塞的人,好这一口。

刘生如果觉得不习惯,我这就让人拿走……呵呵,我这里正好有刚送到的窖花雕。”

徐黑闻听,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这夯货,可知道刘生是什么人?说出来不吓你一跳,他就是杜陵老酒的主人,泗水花雕的酿造者。

你还拿你那窖花雕在他跟前显摆,告诉你吧,我刚才也喝了那窖花雕。”

喝窖花雕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徐黑这番话,说的是牛气冲天,却让这主人家真的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向刘阚道歉。

“没想到,竟是杜陵酒神亲至!”杜陵酒神?刘阚疑惑的看着主人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主人家解释说:“刘生出泗水花雕,令天下美酒失色。

泰山封禅,万岁酒更是保的今年风调雨顺。

这市井中啊,许多人尊刘生为杜陵酒神。

更有童谣,天下美酒出杜陵。”

刘阚忍不住笑了,“不过是酿些许酒水,怎当得这酒神二字?主人家,您却是太客气了!”说完,他又细细的品了一口燕酒。

和后世的烧酒有点相似,但又不尽相同……想必只是个雏形。

加之酿造过程简单粗糙,使得这酒水失色不少。

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懂得烧酒的酿制过程。

只要能稍加改进,说不定就能产出真正的烧酒。

“主人家,你这燕酒,是从何而来?”因为知道了刘阚的身份,主人家的态度,也就发生了改变。

闻听刘阚询问,连忙回答说:“这酒说来也是巧事儿了……大约八年之前,这宋子来了一个燕人,是个狗屠之辈。

自己会酿造些酒水,用于自饮。

多余的,就在我这里换钱。”

徐黑一蹙眉,“你说的可是城东那大槐树下的车宁嘛?”“正是!”刘阚奇道:“这车宁是什么人?”徐黑说:“车宁就是那个狗屠之辈,有一把子蛮力,而且性子很暴烈,常和人争强斗狠。

不过呢,这家伙也的确是非常厉害,寻常七八个壮汉,不是他的对手……刘生,您要知道,那家伙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打起架来,比那二十多岁的小子还厉害。

他一个人住在城东,也很少和人交往。

平日里靠着屠狗为生,一般人不去招惹他的话,他也不会自己生事。”

刘阚忙问道:“主人家,你是说这燕酒,就是车宁所酿吗?”“正是!”“那能否请你代为引荐,我想见一见他,顺便向他请教一些事情。”

这原本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和复杂的事情。

可是一旁的徐黑,脸上却泛起了难色,轻轻摇头。

“刘生,不是我们不愿意为你引介,而是您来得的确不太巧,他现在正好不在宋子。”

“不在宋子?”徐黑点点头,“大概在半年前,他被征发徭役,往邯郸修建驰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