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你不只是个商人!”今川义元笑道:“让我们说实话吧!周先生,击败三好家将义昭殿下送回京师仅仅是个开始。秦失其鹿,群雄共逐之!先将军去世之后,想要通过拥立将军,成为天下人的绝不止你和我两个,接下来的战争还很长,很艰苦,你不会想半途退出吧?”
周可成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今川义元咄咄逼人的词锋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相比起老谋深算的太原雪斋,这个徒弟虽然一副京都公卿的打扮,但内瓤里却是全然是武士勇猛刚决的作风,难怪武田信玄宁可去啃北信浓那个硬骨头,也不愿意和今川家交手。
“那今川殿下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击败西国大名们的水军!”今川义元笑道:“作为回报,幕府成立之后,海外贸易之事将由你管辖!”
“这不够!”周可成权衡了一下利弊,摇了摇头:“还要加上下野足尾铜山的经营权!”说到这里,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作为回报,我可以一次性缴纳五万贯的献金,另外每年矿山收入的三成也会上缴给幕府!”
“也好!”今川义元稍微盘算了下,这下野国远在关东,现在一堆国人众打的一塌糊涂,旁边的北条家虎视眈眈,现在答应周可成也就是个空头支票,舰队、武器还有军队可都是真的。再说周可成拿出的这个条件也相当不错,换了别人幕府能拿到的钱还真未必比他多。
谈定了条件,两人的态度温和了不少,尤其是今川义元,更是谈笑风生。他四岁时就跟随太原雪斋刻苦学习,在佛法、和、汉诸门学问上都造诣匪浅,周可成听了也不禁暗自钦佩,就连原先觉得颇为怪异的修眉敷粉涂黑齿也渐渐觉得无非是文化差异嘛。
“周先生!”今川义元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您不久前派使者向热田神宫求索一名巫女,不知是真是假?”
“确有此事!”周可成闻言一愣,暗想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今川义元在自己身上花了不少功夫,要不然也不至于连这等小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呵呵呵呵!”今川义元笑了起来:“想必那巫女定然是国色天香,否则以周先生这等豪杰,也不会特地遣人相求!对了,不知何日成亲,我也好派人送上一份薄礼!”
“这个——”周可成刚想解释自己向热田神宫索要由衣并非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她的异能,但话到了嘴边才发现不能说。今川义元还以为周可成有些尴尬,笑着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人伦大典,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句实话,若非那巫女抢先了一步,义元就在族中挑选一名女子与周先生结为姻亲了。你我结下了缘分,幕府才能安泰呀!”
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可成能做的也只有躬身拜谢道:“多谢今川殿下看得起在下!”
“以先生的才具,我义元如何能看不起?如何敢看不起?”今川义元说到这里,脸色一冷道:“待会我便要处置降人,周先生,你觉得如何才是上策?”
“此乃殿下的家事,在下如何敢置喙!”周可成笑道,他知道今川义元城府极深,自己反正也没有什么企图,何必乱说话惹来对方的怀疑。
“呵呵,也不瞒周先生,我打算将尾张的武士,改易到近畿去!”
“改易到近畿去?”
“不错,周先生不是打算以一支偏师走海路到堺,与我大军走东海道相互呼应吗?我就将尾张兵与你如何?”
周可成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钦佩今川义元这招连消带打。当时在日本大部分地区武士还都是在地化的,但在尾张、近畿这些经济繁荣发达的地区,已经出现了大名将隶属于自己的武士迁徙到城下,使其与领地相分离,成为专业化的职业军队骨干的变化,这就是后来织田信长著名的“兵农分离”的前奏。在这种变化之前,胜利的一方最多将失败一方的家族铲除,但对于那些在地的名主武士,一般只要表示臣服就满足了。像后来丰臣秀吉、德川家康搞得检地、领地一元化那些事情根本做不到。而尾张繁荣的经济和织田信长费尽力气搞了一半的“在地武士城下化”的努力让今川义元可以把这些迫于形势向自己降服的地头蛇连根拔起,丢到近畿去当炮灰,留下来的富庶土地就可以用来赏赐自家人了,可谓是一举两得,即便这次上洛失败了,能够吃下尾张这样一个大国,对于今川家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这对于周可成来说也是好事,这些尾张的武士离开了尾张,又没了领地,就成了没根没底的浪人,前途、领地、乃至口粮都要指着周可成,由不得他们不替周可成卖命,等于是今川义元做了恶人给周可成弄来一批炮灰来。既然一块肥肉送到嘴边了,自然就含笑吞下去便是了。
“殿下用心良苦,可成自然铭记在心!”周可成笑道:“不知需要多长时间!”
“我已经下令尾张一国的武士名主都必须在三天内赶到清州,向我表示臣服,否则便以朝敌论处!”说到这里,今川义元露出了一丝笑容:“应该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清州,菩提寺。
自从周可成离开之后,织田信长便坐在书案旁,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抄录佛经,那个男人提出的建议就好像一枚石子,将他原本宁静的心湖扰乱。不,应该说是让他再也无法伪装成那副心若死灰的样子,自己是否应该如他说的那样,离开这里,不再作为尾张织田家的人,一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