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不啊的,你快看看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机会,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看不到了!”周可成低声催促,由衣没奈何,只得闭上眼睛,像过去那样向对面看去,让她惊讶的是,往昔织田信长身上那团吞噬一切的火焰消失了,只剩下一点微光,只比常人强一点。倒是身旁的周可成身上的火焰愈发猛烈,简直就像正午的太阳,让人不敢对视。
“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信长殿下身上的火焰已经消失了!”由衣压低声音道。
“消失了?”周可成用袖子捂住嘴巴扭头问道:“一点都没有了吗?”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比常人还是要强一点,不过不注意便看不清楚!倒是您身上的火光比上一次要旺盛多了!”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火光应该是代表着运势之类的,而不是才能!”
周可成与由衣两人低声交谈,看在织田信长眼里却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暗想自己虎落平阳,竟然被一介商人当成向讨好自己侍妾的工具,顿时大怒。他拿起一旁刀架上的佩刀,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口中大喝:“无礼!”便要拔刀将周可成斩杀。幸好一旁的阿劳丁看的清楚,右手拔刀便斩在信长的右手腕上,只听到一阵闷哼,织田信长捂住自己的右手腕,佩刀已经落在地上,寒光闪闪。
“这是警告,不然下一次我就不是用刀背了!”阿劳丁冷冷的看了织田信长一眼,还刀入鞘,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今天是来羞辱信长的吗?”织田信长又羞又恼,恨恨的看着周可成。
“羞辱?这个从何说起!”周可成笑了起来:“我久闻信长殿下其名,却未曾谋面,今日是想来一睹真容的,殿下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你为何一直与带来的侍妾私语?”织田信长指着周可成身后的由衣:“这难道不是羞辱吗?”
“侍妾?”周可成闻言一愣,回头一看由衣已经满脸秀红,垂下头去,心中也不由得一**。他赶忙解释道:“殿下误解了,这位乃是热田神宫的巫女中臣由衣,这次是随一同来见殿下的,并非在下的侍妾。我方才是有点私事想要询问她,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织田信长见周可成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再说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撒谎,道:“罢了,周先生,你现在见也见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请回吧,我还要抄写经文!”
“抄写经文?”周可成一愣,他告了声罪,站起身来看了看织田信长刚刚在抄录的文稿,虽然看不出是哪本佛经,但确实是佛家经典,而且字迹一丝不苟,显然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殿下,您该不会打算就这么出家入道吧?”周可成问道,虽说古代日本人出家没啥稀奇,但织田信长这才二十不到,要出家未免还早了些吧?
“呵呵!”织田信长冷笑了两声:“那又如何?信长若是能够出家入道,已经是神佛护佑了!”
周可成没有说话,看来织田信长对自己的处境倒是清醒的很,倒也省下了自己不少功夫。
“信长殿下,假如您有一次机会再来的话,您会怎么做?”
“有一次机会再来?”织田信长皱了皱眉头,他有些不明白周可成的意思。周可成不得不重新解释了一遍。织田信长想了想之后答道:“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恐怕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今川治部大辅拥有三国之力,而我只有尾张半国,而且刚刚继承家督之位,家臣之中威信未孚,更不要说今川家还有您这样的有力盟友,我唯一胜利的机会就是冒险突袭今川殿下的本阵,讨取他的首级,除此之外,就别无生机!”
“那可否舍弃家业,成为一个浪人呢?总比现在成为阶下囚的好吧?”
“呵呵!”织田信长笑了起来:“周先生你没有做过武士吧?否则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在下的确未曾做过武士,不过为何殿下这般说呢?”
织田信长坐直了身体,一字一顿的答道:“所谓武士,就是为了领地、为了家名,宁可一死也决不后退一步之人。对于武士来说,哪怕是战死在自家的城内也比舍弃领地、舍弃族人,沦为浪人好上百倍。您看到外面那棵树了吗?信长是织田家的信长,如果离开了织田家,那就好比被斩断了根的树,就不再是一棵树了!”
“原来如此!”周可成点了点头:“那现在呢?”
“现在?”
“对,殿下您现在都准备要出家了,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呢?”
“这,这怎么可能?”织田信长笑了起来:“只要我活着一天,织田家就不会得到安宁,信行也不可能放下心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取我的性命的,这就是失败一方的宿命!”
“这个世界是很大的!”周可成笑道:“日本只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如果您离开日本,去大明、安南、马刺甲,或者更远的地方呢?令弟难道还能派人前来杀你?”
织田信长原本黯淡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他用有些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难道,难道,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守在门口的阿劳丁冷笑了一声:“我就是亚丁苏丹国的第一王子,和你一样,也是被弟弟赶出来的,他手下可以容的下我,难道不能容得下你?”
织田信长看了阿劳丁一眼,没有说话,周可成也不催逼,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铜牌,递给对方:“信长殿下,你落得今日处境,也有周某的一份因。您若是哪天可以放下往事,重新开始,便拿着这枚铜牌去哪处港口,随便找一条打着南十字星旗帜的船,把这块铜牌给他看,后事自然有人安排。佛经云: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周某这块铜牌便算是了却了与您的这段因果了。”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向织田信长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只留下织田信长坐在地上,看着那块铜牌,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