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太原雪斋这番分析,今川义元和寿桂尼纷纷点头,太原雪斋话里的那番比方打的十分恰当,今川、武田、北条这三家都算得上日本当时首屈一指的大名,对于他们来说最有利的策略是先尽快的吞噬相邻的弱者壮大自己,而不是与力量与自己相近的强者进行冒险的战争。因此只要三方身边还有可供吞噬的弱者,这三方之间的盟约就是稳固的。所以如果今川家上洛的话,北条和武田不但不会拖后腿,反而会很高兴自己可以专心扩张,不用担心今川家背盟了。
“那您的意思是——”今川义元知道自己这位师傅足智多谋,但却有一个坏习惯,很多时候喜欢打禅机,话只肯说出一半来,所以还是问清楚的好。
“贫僧以为上洛之前必须要做好两件事情!”太原雪斋笑道:“首先,既然将军被害,那么最好就要在出师前准备好继任的人选,与其联络,获得其允许,这样一来名正而言顺;其次,调略尾张、近江当地的大名,为大军路线扫平障碍。”
“雪斋师傅所言甚是!”今川义元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近江到也还罢了,六角家正在与三好家交战,可以说与我有共同的敌人,而尾张国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我经过的,必须花上不少心力,雪斋师傅,那这件事情就交由你了!”
“遵命!”太原雪斋赶忙俯身跪拜。这时一名小姓在门口单膝跪下,道:“大殿,京都有客求见!”
今川义元看了一眼母亲,露出了探询的神色,原来其母寿桂尼出身显赫的藤原北家,劝修寺流,父亲是权大纳言?中御门宣胤,受她的影响,今川家对于京都公家的歌人、文人都十分优厚,是以骏河也有小京都的称号。所以小姓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今川义元还以为是母亲那边的亲眷朋友。
“是哪一家的公卿?”寿桂尼笑道:“你将其请到偏殿歇息等候,晚上再去看望!”
“回寿桂尼的话,来人并非公卿,他自称是将军的侧近,堺之代官,说是为了关乎天下的大事前来的!”
“将军的侧近,堺之代官?”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诧。堺代官这个官职虽然并不高,但是却掌握着重要的财源,如果不是深得足利义辉信任的人,是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在足利义辉刚刚被杀的节骨眼上,这个人就跑到骏河这里来,背后隐藏的东西就很耐人寻味了。
“大殿!”寿桂尼对今川义元道:“这个人来的有些蹊跷,不如我和您都先退到屏风后面,由雪斋师傅见他?”
“也好!”今川义元向太原雪斋微微一笑:“那就劳烦师傅了!”
“分内之事!”太原雪斋:“何谈劳烦!”
“殿下,请进!”
“多谢了!”勘兵卫竭力让自己不去盯着对方的脸瞧,带路的小姓虽然做武士打扮,但却如京都的公家那样脸上敷粉,牙齿涂黑,看在勘兵卫眼里觉得怪异的很,他害怕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厌恶,赶忙低下头撩起袍服的前绔,迈过高高的门槛,向殿内走去。
偏殿内只有一人,却是个身着黑袍的僧人,正襟危坐,正朝自己看过来。勘兵卫与其视线一交接,便觉得对方的目光凛冽之极,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心中暗想:“此人到底是谁,眼神好生厉害!”
“勘兵卫殿下,这位便是太原雪斋座主,大殿的老师。大殿今日有事,不在骏河,便由雪斋座主来见您!”
听到身后小姓的介绍,勘兵卫心中不由得一凛,他自然听说过太原雪斋的大名,赶忙俯身跪拜道:“在下勘兵卫,今日得见尊颜,其不胜惶恐也欤!”
“殿下请免礼!”太原雪斋的眼力何等出色,立刻从勘兵卫的礼节、手足中看出其出身应该不高,心中不禁生出一份疑念来,不过他城府极深,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现,吩咐手下送上茶水来,寒暄了几句便问道:“你自称担任过堺之代官,还说有关乎天下的大事,不知有何凭证?”
“友野二郎兵卫在堺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在下这次来便是住在友野二郎兵卫家中的!”勘兵卫笑道。
勘兵卫口中的友野二郎兵卫乃是骏河特权商人“友也座”的首领,曾经前往堺与勘兵卫有一面之缘,此人与今川家有极为密切的联系,决计不会在勘兵卫身份的事情上撒谎。太原雪斋闻言脸色微和,笑道:“事情关系重大,方才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这也是应有之义!”勘兵卫笑道:“在下这次来骏河,乃是受新将军之命,带一封书信给今川殿的!今日虽然没有遇上今川殿,但遇上座主也是一般,还请收纳!”说到这里,勘兵卫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新将军?”太原雪斋大吃一惊,他从小姓手中接过书信,却没有看,问道:“敢问一句,您口中的新将军是何人?”
“先将军未有子嗣,继任将军的自然是曾在兴福寺一乘院出家的弟弟法庆殿下,在下出发前,殿下已经在堺还俗元服,改名为足利义昭,成为幕府第十五代将军!”
太原雪斋听了这番话,沉吟不语,半响之后方才问道:“继位之事,可曾得到朝廷认可?”他这句话问的颇有深意,须知当时朝廷虽然早已没有实权,但说到底征夷大将军还是朝廷的臣子,官位的授予还是需要朝廷的认可的,若是正常年景,继任将军之人必须在京都举行繁琐的仪式,得到朝廷的授官方才可以正式就任。如果已经得到朝廷认可,那今川家的扶立之功就要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