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周可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小和尚,柔声道:“请起来吧,你便是公方殿下的亲生弟弟觉庆禅师吧?”
觉庆并抬起头来,警惕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是兄长派你来的?”
“不!”周可成摇了摇头,他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撒谎,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确实想要在自己和眼前这个小和尚之间建立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毕竟即便是木偶,要想活灵活现的操纵,柔软的丝线也比坚硬的铁棍更适宜。
“那你是什么人?想要利用我来与兄长争夺将军之位?”觉庆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不,至少现在我还不打算这么做!”周可成答道:“你应该知道,幕府本身的实力已经衰弱到了极点的,假如再来一次兄弟之争,最后恐怕引起幕府的毁灭,这是谁也不希望看到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两个原因!”周可成伸出两根手指,慢吞吞的答道:“第一、我希望能够确保你的安全,并且不要落在其他人手中,成为攻击幕府的武器;第二、你应该知道这几个月来公方殿下在近畿做了什么,他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假如失败的话,他本人很可能会死,这个时候就需要另外一个人来替代他成为新的公方殿下,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了吧?”
“哦!”觉庆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这么说来您这都是出自一片好心呢?”
“不敢说是好心,不过我的确对您并无恶意!”说到这里,周可成的躯干微微向前倾斜,站起身来走到觉庆面前,微微鞠了一躬:“忘了向您自我介绍,在下姓周名可成,乃是公方殿下刚刚任命的濑户内海总奉行,先前的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濑户内海总奉行?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官职?”
“我是第一个出任这个官职的人,几个月前令兄刚刚任命的,您没有听说过也不稀奇!”周可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蜜水:“也许您不太相信,不过您在我这里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最好的选择?被人用刀剑逼着塞进轿子,然后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觉庆冷笑了一声:“您可真会说笑话。”
“我并没有开玩笑!我承认您的师傅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来保护您,但他还是低估了形势的险恶!”周可成停顿了一下:“殿下,您知道在您离开奈良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松永久秀列阵于兴福寺前,用大筒轰击城门,守军被迫出城迎战,双方从早上厮杀到下午,谁也无法取得胜利,当天天黑之后,松永久秀纵火焚烧,将贵国七大寺中的东大寺、兴福寺、法隆寺三大寺院尽数焚毁,所遇到的僧侣上至老僧、下至幼童、无论男女老弱一律斩杀。如今古都奈良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什么?”觉庆挺直的脊梁一下子弯曲了下来,整个人立刻变得呆滞起来,他的双唇微微颤抖,几分钟后才从地上跳了起来,用他最大的嗓门喊道:“你在撒谎,这不可能,松永久秀不敢这么做,东大寺、兴福寺、法隆寺乃是千年的古刹,天下佛徒的景仰之地,如果他这么做,就是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处境——”
“我撒过谎,但不会撒这么容易被揭穿的谎言!”周可成的声音就好像一把钢刀,干净利落的截断了觉庆的反驳:“像这样的事情您很容易从第三者的口中得到证实的!”
“第三者,难道你不会把我关起来?”
“当然不会!”周可成笑道:“您是我尊贵的客人,我怎么会囚禁您?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保护您的安全!”
“我可以随意出入?”
“当然可以,我刚刚说过了,您是客人不是囚犯!”
“你不怕我逃走?”
“不,不,不!”周可成晃动了两下右手的食指:“是离开,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您是我的客人,如果您想要去哪个地方,我会派卫队将您安全德护送到目的地!”
觉庆怀疑的看了看周可成的脸,最后决定尝试一下:“我想要回京都。”
“京都?您是去二条御所还是内大臣府上?”
“这个——”觉庆犹豫了一下,周可成说的内大臣乃是近卫前久,觉庆与足利义辉的母亲都是当时的太政大臣近卫尚通之女广寿院,当时近卫尚通与其母都已死,近卫家与其血缘最亲近就是近卫前久,周可成这句话便是问他是投奔兄长还是母亲那边的亲戚。
“请恕在下直言,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周可成笑道:“按照将军家的规矩,将军的儿子除了继承大位的之外,其余都必须出家为僧,以免发生兄弟相残的悲剧。眼下令兄已经继位,未经幕府的允许,你离开奈良,来到京都。我想公方殿下会有不好的联想。即便是内大臣,在这件事情上也会立刻禀告公方殿下的!”
“你是说兄长会杀我?”
“那倒是未必,不过至少会把您送到另外一座寺院,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另外一座寺院?”觉庆脸色微变,他对周可成并不信任,但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很可能是真的,从过往上看,室町幕府的历史就是将军家兄弟们自相残杀历史,在幕府里是没有自己的位置的。自己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送到一间寺院继续出家为僧,只不过这一次恐怕不会再遇到觉誉那样将自己视为己出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