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贤殿下!”小姓从外间进来禀告道:“松永久秀大人从河内押运军粮来了!”
“嗯!请他进来!”
松永久秀走进帐篷的时候,小心的观察着三好义贤的脸色,这个狡猾、细心的男人从上司的脸上看到了忧虑,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属下松永久秀拜见大殿!”
“起来吧,一路上辛苦了吧?”三好义贤指了指一旁的马扎,示意对方坐下说话。松永久秀小心的坐下,笑道:“属下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筒井城已经被攻下了,这实在是可喜可贺呀!”
“哪里!”三好义贤摆了摆手:“这筒井城并不是被攻下的,而是守军主动放弃的,筒井家的少主,还有很多重要人物都逃走了!”
“都逃走了?”松永久秀皱起了眉头:“这可就有些麻烦了,只怕大和国的战事要拖延下去了!”
“是呀!”三好义贤愁眉不展:“只要筒井家的人一天不死,他就一天还是兴福寺的别当,大和国的众徒就是他的部属,也不知道要拖延多少时日!”
“如果大殿可以授予我全权的话,我愿意在短时间内平定大和一国!”
“平定大和一国?”三好义贤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办法能够短时间内平定大和一国?”
“大殿,您觉得筒井家的少主最大的可能是逃到哪里?”
“应该是奈良,那里是兴福寺的本院,筒井家世代都是侍奉兴福寺的众徒,与兴福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筒井顺昭的那个儿子才四岁,失去筒井城之后,只有在兴福寺里才能被培养为筒井家的当主!”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如果大人让我来平定大和一国的话,我打算强令兴福寺把人交出来?”
“交人出来?”三好义贤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兴福寺根本就不会理会你的!”
“这样的话,那属下就率领大军攻进寺内,放火烧寺!”
“你说什么?”
“如果兴福寺不交人的话,那属下就率领大军攻进寺内,放火烧寺,将兴福寺烧成一片白地!”
“你疯了吗?”当三好义贤终于确认松永久秀不是在开玩笑时,跳了起来:“兴福寺乃是藤原北家的家庙,七大寺之一。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朝廷、幕府、天下人都会将我们视为朝敌的,到了那个时候,三好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是我只有死路一条!”松永久秀笑道:“到了那个时候,您可以推说这是我一人所为,将我赶出三好家就是了!”
“松永殿下!”三好义贤看着松永久秀,感动莫名:“为,为什么——”
“大殿!”松永久秀打断了三好义贤的话头:“三好家要想从长庆公被害的窘境恢复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平定近畿,然后率领大军回到京都,压制住那个胡来的将军。如果在大和国这样拖延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大多数人都认为要平定大和国,就必须得到兴福寺的认可,但这个问题也可以反过来想,既然我们无法得到兴福寺的认可,那干脆将其一把火烧个干净,到了那个时候谁都无法得到他的认可,只凭实力来决定,这样岂不是对您、对三好家更有利?”
三好义贤那张黝黑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太阳穴上的青筋暴露,方才松永久秀的话就好像一个魔鬼在**着他。像兴福寺这样历史已经几达千年,几乎可以说日本古代佛教文化结晶的古刹,一把火烧掉,这种罪恶感和一下子解决大和国问题的**在他的脑海里拉锯,让他痛苦不堪。半响之后他低声道:“松永殿,这件事情太重要,我要认真考虑下再给你答复,你先退下,不许让第三者知道,明白吗?”
“是,大殿!”松永久秀俯首,贴近地面的面孔露出一丝笑容。
兴福寺,一乘院。
觉庆穿着宽松的僧袍,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过房门,浑身散发出刚刚泡过温泉后散发出的好闻气温,他看见师傅觉誉坐在房间里,吃了一惊,停住了脚步:“师傅,您怎么在这里?”
“我如果不在这里,怎么能看到这些?真让人意想不到!”觉誉的脸色很难看,在他的右手便是一长一短两柄倭刀,还有几张大和绘,依稀可以看到是描绘《平家物语》中源平两家合战场景的。
“师,师傅!”觉庆惭愧的低下了头,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尽快的遗忘掉出身武家,尽快的进入僧人这一角色,好尽早继承一乘院门迹的衣钵。觉誉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徒弟碰那些与武家相关的东西。可也许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河内源氏嫡流的武士之血,觉庆最喜欢的便是这些与武家相关的东西,背地里也收藏了不少藏在自己的住处,私下里揣摩,却想不到让师傅给发现了。
“难道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吗?”出人意料的是,觉誉却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大声斥责自己的徒弟,而是叹了口气:“觉庆,你是真的想要当武士吗?”
“这个——”觉庆偷偷的抬起头看了看师傅的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的答道:“师傅,徒儿也知道身为将军家的人,如果不能继承大位,就只有出家一条路可走,这也是为了天下的安泰。这几样东西不过是徒儿私底下把玩的,便觉得内心舒服点,师傅若是觉得不对,徒儿以后便不再碰这些就是了!”
“罢了!”觉誉叹了口气:“也许到头来你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