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别用手指着这玩意!”董大吼道:“会给你自己和船上带来霉运的!别像一个傻瓜一样,张着嘴傻站着,抓紧缆绳,不然下一个浪头机会把你打进海里去!”
狂风摇动着福丙号,与之同来的还有瓢泼大雨,董大冒着掉入海里的危险,在甲板上艰难的行走着,大声吼叫着,激励着水手们与风浪抗争。终于,在天黑之后,福丙号终于驶入了河中。
“现在我们还并不安全,大人!”浑身湿透的董大向莫娜禀告道:“海上的风浪还是很大,后半夜的退潮潮水很可能会把我们重新带到海面上的。只有躲到河口的沙洲后面,我们才安全!”
“很好,就按你说的做吧!”
在神情严肃的向导的引领下,福丙号小心翼翼的穿过涨潮时入海口的浅滩和泥岸,和世界上绝大多数河流的入海口一样,木曽川、揖斐川、長良川这几条河流裹挟的大量泥沙在入海口沉积下来,形成了许多沙洲和暗沙,因此航道不是直线的。向导乘坐着划艇,在前面用木杆标记着水道的转折点,然后福丙号则痛苦的逆着水流做着之字形的航行。在每一小段直线航程的终点,都必须用几条划艇把福丙号拉转过来。虽然如此,福丙号还是在初更前在沙洲旁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停泊点。
“大人,我建议在这里等到天明后再做行动。这个地方的水深有四十尺,哪怕是落潮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搁浅!”
“嗯,就按你说的做!”莫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趟航程开始不久,他就发现这个临时抓来的家伙是一把好手,无论是操船、观看海象、天气都有相当不错,如果用一句俗话,那就是捡到宝了。
船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后,董大就跳进小船,开始测量起水深来,寻找其可以下锚的地方来,他大声吆喝着水手们,用铅锤浮标寻找着合适的水深。退潮的潮水拉扯着小船,每个水手都用力划着桨,和自然的力量对抗。他们都清楚眼下没有一分钟可以浪费了,这里的潮水可以落下十五尺,仅仅在刚才短暂的一会儿工夫,他们就能看到潮水落下去了一尺多,方才过来时可以安全航行的地方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安全了。假如福丙号搁浅的话,不但船只无法移动,而且船只的龙骨还有可能被自身的重量给压断,那可就完蛋了。
“就是这里,快下锚!”董大大声吼叫道,水手们飞快的转着轱辘,船首和船尾各放下了一支铁锚,轱辘咯咯咯的作响,拉力大到把锚链几乎绷断的地步。莫娜向船尾看去,只见锚链几乎笔直。
“快,再放一只锚下去!”董大厉声喝道,随着第三支铁锚沉入水面,那根被绷的笔直的锚链终于出现了一点弯曲,众人松了口气。
“干的好!”船艉楼上莫娜高声喊道:“靠岸后每个水手都能得到一枚银币,今天的补给品加倍!”
甲板上稍微沉寂了一下,旋即发出一片欢呼声。待到欢呼声平息下来,莫娜道:“轮值的人在岗,其余的人可以去领补给品了!还有,轮值的人不许饮酒!”
所谓的补给品无非是用甘蔗榨糖后副产品酿制的烧酒,这种廉价的刺激性饮料很快就在水手中打败了原有的蜜酒、米酒、果酒,无论他们原本是台湾土著、汉人还是佐渡的渔民,都将这种刺激性很强、口味独特的**视为无上的妙药,忘忧的神水。当值的水手们艳羡的看着同伴们冲到艉楼的仓库旁,拿着自己的杯子领取自己的一份烧酒。
为了避免喝醉,发放的不是浓烈的甘蔗烧酒,而是用两倍的水冲淡了的酒液。水手们将发下来的淡酒喝完,便纷纷回到甲板下面去休息了。董大也领到了自己的一份,却没有什么胃口,他随手将杯子递给旁边一个水手:“你要喝吗?”
“你不喝?”那个水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嗯,突然没啥胃口!你要吗?”
“当然!”仿佛是害怕董大反悔,那水手赶忙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还给董大,笑道:“多谢了,你身体没问题吧?连酒都不想喝?”
董大摆了摆手,走到船舷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虽然疲乏,却毫无困意。夜色里,岸边传来一阵阵虫鸣,他突然觉得一阵惘然。
“你为什么不去甲板下面睡一会?”
身后传来莫娜的声音,董大赶忙转身行礼:“大人,我不是很累,想在这里吹会风!”
“不用叫我大人,叫我莫娜好了!”莫娜摆了摆手。
“不敢!”董大有些惶恐的低下头,在船上这几天他已经听说过这位美丽的女船长的一些传闻,在这些各不相同,甚至自相矛盾的传闻中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位美人儿与那位周大掌柜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亲密关系。董大可不希望因为自己哪个地方不小心触动到那个大人物的逆鳞,而把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才得到的一点成果给糟蹋了。
“有什么敢不敢的?”莫娜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汉人还真奇怪,名字起了不就是给人叫的?对了,这趟跑完了,你想不想到我手下做水手长?”
“水手长?”董大吓了一跳,他在兰芳社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也知道这里的船上等级最是森严,从见习水手到船长少说也有七八级,各级之间不要说权力薪饷,就算是船上每天吃的饭食酒水都不一样,简直就是一支军队。而自己眼下撑死也就是个水手,距离水手长至少还有四五级,按照自己在捕鲸船上的经验,少说也得爬个十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