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防局里要有你的一席之地?”林希元闻言一愣,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吴老爷已经一拍桌子,跳了起来:“笑话,这团防局乃是漳泉二地本乡本土的缙绅为了抵御倭寇才办起来的,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
“吴兄,你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一张桌子上吃酒,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林希元一听那吴老爷的话就知道糟糕了,赶忙对周可成笑道:“周先生,并非我等瞧不起你,只是你的身份有些敏感,若是让你进了这团防局旁人说起闲话来便不好了。其实这团防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我们这些老人家坐在一起说说闲话,商量点事情,你平日倭国、朝鲜、安南到处都去,是个大忙人,哪里有时间在那里厮混!”
周可成也不着恼,微微一笑:“林老爷,其实吴老爷有句话没有说错,这团防局乃是漳泉二地本乡本土的缙绅御倭才办起来的。在下是个外乡人,所以列位戒备也是应有之义。但是列位可否反过来想想,若是在下也成你们自家人,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听了周可成这一番话,桌上众人脸上神色各异,那几位缙绅脸上都是鄙夷不屑的神色,而林希元则是有几分尴尬,唯有那吴可卿却是若有所思。
“列位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在下虽然在漳泉两地没有田产家业,可光是去年在泉港一地买入卖出的货物便不下八十余万两银子,若是折算起出息来只怕也不比列位少了!若是倭寇来了,损失也不会比列位少。”周可成说到这里笑了笑:“除了少了个科名,这团防局里应该也有在下的一席之地了吧?”
听了周可成这番话,几个缙绅脸上原有的鄙夷不屑消失了,他们开始相互交换眼色,低声交谈。几分钟后,一个面容白净的士绅开口道:“周先生,科名倒是小事。只不过你毕竟是个海商,泉港不能做买卖,你还可以去两广,不像我们田土庐舍,祖宗陵墓都在这里。”
“这句话说的也有道理!”周可成点了点头:“祖宗陵墓是没有办法了,那周某便在这里置办些田产家业,与诸位共担风险,如何?”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几分钟后林希元笑道:“周先生,要不我们这件事情暂且放下,容我等商议一番,再给你答复如何?”
“也好!”周可成看了看林希元,心知这件事情绝非轻易确定的,便点了点头。此时众人哪里还有吃酒的心情,草草的便结束了。周可成回到住处,洗漱了正准备休息,却听到外间通报有人求见,只得换了衣服出来相见,一看却是吴可卿:“吴先生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
“便是为了方才周兄提出的事情!”
“你是说团防局的事情?”
“不错!”吴可卿笑道:“方才在回去的路上在下想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能让那些缙绅们满意,又能让您在团防局中有一席之地。”
“哦?愿闻其详!”
“周先生,吴老爷他们说白了也就是忌讳您的身份太过惹眼了,其实这团防局里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说到这里,吴可卿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可成的脸色,方才继续说了下去:“若是派一个您信得过、他们也接受的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吴兄说的倒也不错,其实我倒也不是非要入这个团防局,只是自古以来事权不一没有不误事的,我拿出这么多船、人来,总得有个心安吧?”
“周先生所言甚是!”吴可卿笑道:“不过您今天在花厅里有句话犯了那些缙绅的忌讳!”
“忌讳?什么忌讳?”
“就是置办田产家业!”吴可卿笑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几位在乡里哪个不是有几百倾好地的?您若是在漳泉两地广置田产,岂不是从他们口中夺食?您若是想进这团防局,这件事情就得先去了。”
“这个好说!”周可成笑了起来:“你回去替我给那几位老爷带个话,周某人的家业只在中左所上,漳泉二州不会置办一亩良田,这样总可以了吧?”
“中左所,这个就好说了!”吴可卿笑道:“我回去便和那几位老爷说一声,那就没有问题了。”
吴可卿说完了田产的事情,便岔开话题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去了,绝口不提选择何人替代周可成进入团防局的事情,周可成不由得暗自奇怪,难道对方这么晚跑过来就是为了和自己扯闲篇?正想开口询问,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已经明白了这吴可卿的来意。
“吴兄!”周可成微微一笑:“在下斗胆问一句,您在知府老爷幕中一年的薪金大概有多少?”
按照当时的士人之间的风俗,周可成这样突兀的询问对方的收入是件颇为不礼貌的事情,吴可卿却丝毫没有动怒的的意思,笑道:“知府大人每年与我五十两纹银,再算上冬夏两季的冰炭,大概有七十两银子吧!”
“七十两银子?”周可成露出一副惊诧的样子:“看吴兄年纪,应该是上有高堂,下有稚子,正是花钱的时候,又是宦游在外,这点薪金怎么够?”
“周先生见笑了!”吴可卿微微一笑:“在下年幼时父母便已经过世,是兄长将我养大的,倒是没有父母需要奉养的!”
“哦,那总有妻儿吧?”
“在下二十五岁时爱妻便得病溘然去世,并无妻儿!”
听到吴可卿的经历,周可成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屋内,片刻之后重新出来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木盒,放到吴可卿的面前:“君子有通财之谊,这个还请吴兄收下,早日鸾胶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