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连续的炮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刘沿水惊讶的发现抢先开火的竟然不是己方,而是对面的敌人!范军的船在两边距离在700米左右的距离就开火了,结果不难预料,绝大部分炮弹落入白鸟号前方的河面,溅起满天的水花,剩下的也无法击穿坚硬的柚木船板,被轻易摊开。白鸟号穿过水花,继续前进。
船首桅旁,周可成凝视正在迅速靠近的敌舰,心里却在打鼓。白鸟号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条超越时代的船,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领先时代半步的是伟人,一步的往往就成为疯子了。为了提高航行的速度和灵活性,无论是sloo帆船还是so帆船,以及名闻天下的飞剪船,都削去了船首楼,船艉楼的高度也大大降低了。但中世纪的造船师们在船的首尾两端都建造船楼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在接舷战中,船首楼与船艉楼就好像两个碉楼,占据居高临下的优势。这两样建筑之所以逐渐被废弃的原因很简单——水面战斗的主要形式已经改变,战船不再是攻城塔,而是火炮射击的平台。为了最大程度的发挥火力的优势,周可成采取了双列纵队的队形,直接冲进敌人左翼的行列之中,然后用侧舷的齐射打乱敌人的行列,冲破敌人行列后然后调头。可是这么做有一个很大的缺点——白鸟号在船首方向只有一门短炮,如果无法冲破敌人的行列,就会陷入十分不利的境地。
余皇大舟。
“胡副使,那几条船莫不是倒戈了?”刘良谦指着远处水面上那队正朝着敌军左翼冲去的船问道。
“应该不是!”胡可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已经认出了白鸟号,虽然他并不清楚对方这么做的用意,但他还是本能的感觉到并非倒戈。
“那就怪了,众寡悬殊,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刘良谦捋了捋颔下的胡须,虽然不懂得水战,但两边数量的差距还是显而易见的。
“大人,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胡可低声道。
“也是!”刘良谦点了点头:“胡副使,兵戈之事,你比我在行,制台大人此番派你来是大有深意呀!”
“在下明白!”胡可点了点头,便聚精会神的观察起来。
“快,快装填弹药!”
白鸟号的船首甲板上一片混乱,炮手们手忙脚乱的用沾满醋水的羊毛刷子清洗短炮炮膛,这种用青铜铸造的大口径短炮只有底层甲板的那些长炮的一半重,但口径却是那些长炮的两倍,而且在长炮发射一次的功夫,这种短炮可以发射两次。这种短炮的唯一缺陷就是射程太短、精度太低,但在一百米以内,这种短炮可以说是无敌的,就在几秒钟前,它将近二十公斤重的一桶铅弹喷射出去,将大约四十米外的一条双桅长船变成了运尸船。
但安南人的涵养并没有好到只挨打不还手,弓箭、带有铁尖的标枪、火铳、弗朗基炮雨点般打了过来,虽然绝大部分都被坚硬的柚木舷板,但立即有人中弹倒下,鲜血立刻流出,渗入事先铺就的沙子。
“站起来,射击,射击!”
此时米兰达显示了他的嗓门和勇气,这个前葡萄牙军官用拳脚和刀背把吓得蹲在舷板后面的铳手们踢了起来,他粗豪的嗓门即便在下层甲板也能听得清:“蠢货们,上帝注定了谁生谁死,你不干掉那些狗东西,他们就会冲上来把你们砍成肉酱!”
作为一名长矛兵,刘沿水的位置就在船首,他已经刺倒了三个爬上来的敌人了,就像训练中教授的一样,用矛尖对准敌人的小腹、喉咙、两肋用力刺,假如敌人抓住矛杆不放,那就用力扭转长矛,很少有人能忍住那种剧痛死死抓住矛杆的。突然他的脚下感觉到一阵震动,随即便看到距离白鸟号百米开外的一条长船突然一震,然后便停了下来;紧接着是第二下震动,他这次清晰的看到火光喷出,铁球飞射,将不远处的一条两桅帆船的侧舷击穿,河水立刻奔涌而入。
白鸟号右侧的长炮依照次序射击,接着是左侧的长炮,杀入敌阵的白鸟号左右两侧都是敌船,相距最近的不过隔着四五十米,这个距离长炮射击船只的侧舷的把握与把手枪抵住敌人的脑门开火无异。黑火药在青铜或者铸铁制造的炮筒里被点燃爆炸,产生的高温高压气体将八公斤左右的铁球喷射出去,打碎坚硬的船板,把人活活打成碎骨、肉泥。此时后面的单桅纵帆船都投入战斗,他们的两侧的火炮也纷纷开火。只见在滚滚的浓烟之中,弹如雨下,士兵们在像蚂蚁一样死去,所幸的是我还活着!刘沿水告诉自己。
“快让开!”
刘沿水感觉到背上被人撞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一名手持火绳枪的士兵冲到船舷便,将枪管对准射孔,扣动了扳机,白烟立刻喷射出来。那士兵发出一声欢呼,声音还没出口,便扑倒在地。刘沿水赶忙将其扶起,只见喉咙上已经多了一个洞,鲜血正从里面汩汩流出。还没等他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脚下一下剧震,便摔倒在地,牙齿猛地咬合,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沿水,快起来!”王田把刘沿水从地上扯了起来:“快过来帮忙,狗崽子们靠上来了!”
刘沿水吐了口血,下次一定要记住闭紧嘴巴,人可只有一条舌头。他站在行列里,用矛尖对准冲过来的敌人狠狠的刺,钢铁矛尖撕裂皮革、青铜或者铁片,人们惨叫着落入河中,而己方的行列也不断有人倒下,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