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劫数(1 / 1)

丝路大亨 克里斯韦伯 1064 字 8个月前

胡可揉了两下手脚,待到血液通畅了方才打开餐盒,发现里面的饭菜早已冰凉,他此时心乱如麻,随便吃了几口便丢下碗筷,回来躺在**,暗想卢镗一个武将论死,莫不是在双屿和鸟仔溪杀了太多海商,得罪闽浙两地的缙绅太狠了,才被拉出来杀鸡骇猴?那自己在这两战中也立功不小,该不会也要被论死?他躺在**,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只觉得心中烦乱异常,不得安宁。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胡可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莫不是我的时间到了?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手足冰凉,舌头僵硬,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来临。

“胡大人,你家人给你送衣被来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狱卒声音,他睁开双眼,看到一个老仆背着一个大包裹,正从怀里摸出什么塞进狱卒的手中,狱卒打了个哈哈,便走了出去,临走前笑道:“俺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可以与人方便的,自会与人方便,你们有事慢慢说,我去外边吹会风!”

“老爷!”老仆看到狱卒出去,便将包裹隔着栏杆塞了过来,口中道:“夫人让我送些衣被过来,还请收下!”

“你是哪个,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胡可走到栏杆旁,才发现这老仆的样子有些眼熟,旋即惊道:“项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噤声,你要作死吗?”项高赶忙低声道:“胡将军,我是装成你家人来这里的,有要事要告知你!”

胡可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赶忙大声道:“好,你回去禀告夫人一声,说我在这里都好,无需担心,照顾好家里便是!”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项先生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您可知道卢大人论死的事情?”

“老夫正是为了此事来的!”项高低声道:“幕后操持这件事情的乃是赵文华!”

“赵文华?”胡可对于朝中情况不是太了解,脸上现出迷惘之色来。

“此人在朝中官居通政使,乃是首辅严嵩的义子,他是宁波慈溪人,禁海之事他家中损失极大,所以这件事情在朝中最积极的便是他了!”

“通政使?首辅的义子?”胡可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原来这通政使乃是通政司的堂官,职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除去章疏奏驳之事外,通政使还有监察给事中﹑殿廷仪礼司﹑九关通事使之事,当时与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并称九卿,而且还有参予议论大政、大狱、会推文武大臣的权力。显然即使不考虑此人与首辅严嵩的特殊关系,仅凭其官职也是帝国权力最核心的十几个人之一了,像这样的大人物要弄死几个副总兵、都指挥使,不比捏死只蚂蚁难多少。

项高见胡可神色惨淡,赶忙劝慰道:“胡将军,你放心,你死不了,卢总兵也死不了!”

正如落水之人一般,哪怕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也会死死抓住,胡可赶忙问道:“当真?两省官绅皆欲我等死,我等岂有不死之理?”

“哎!”项高叹了口气:“胡将军,你这可就要感谢朱大人。”

“感谢朱大人?”

“不错,他若是不死,你们当中恐怕就要掉不少脑袋,可他现在已经死了,你们便能活下来了!”项高叹了口气,低声解释起来:原来朱纨之所以奉旨出京巡抚闽浙二省海禁之事,却落得个自杀的下场,不光是因为得罪了闽浙两省缙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内阁中严嵩夏言二人之争,他出京巡抚海禁之事本是得了夏言首肯的,而后来夏言因为“复套”一案一败涂地,落得个斩首东市的下场。朱纨失去了朝中奥援,又遭到闽浙两省的官绅的猛攻,内外夹击之下只好自裁了事。但无论是首辅严嵩还是当今的天子嘉靖皇帝都很清楚,朱纨严查海禁,兴复闽浙两省的海防是对的,也是对朝廷大大有利、必须要做的。所以朱纨这个人可以治罪,可以打击,可以死,但是他治理海疆、严查海禁的成果不能付之东流。现在既然朱纨已经死了,严嵩与夏言两人的政治斗争也已经分出胜负,严嵩也没有兴趣对象卢镗这等小虾米赶尽杀绝,毕竟东南的海防还需要这些人,所以这个论死不过是个象征性的意义,送到刑部复核时就会法外开恩。

胡可听了项高这一番话,已经是汗湿重衫,他几个月前还是个千总,哪里知道这些内情,已经是说不出话来。项高站起身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胡将军,这些事情你记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去。若是我猜的不错,最多一年半年,你就有起复的机会。你好好保留有用之身,自然封侯有期!”

“封侯?”胡可苦笑着摇了摇头:“能够保住项上人头便是祖宗保佑了,哪里还敢多想!”

项高笑了笑:“也罢,时间到了你自然就行了,告辞了!”说罢他便向外间走去。

看着项高离去的背影,胡可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从对方口中得知自己可以安全逃过这一劫,但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喜悦。先前那种凭借一身武艺杀贼立功,为朝廷效力,博个荫妻封子的热情早已**然无存,只留下死里逃生之后的心有余悸。

“这哪里是功名,分明是劫数呀!”

泉州,月港。

茫大雨笼罩着九龙江两岸,这是入春以来下得最久,来势最猛的一场大雨。从这个月初七开始,已经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其间除了有过几次短暂的间歇之外,夹杂着隆隆雷声和霍霍闪电的瓢泼大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气势席卷着天空和大地。白天,败絮似的乌云被强劲的东南风揉搓着,撕扯着,紧贴着不远处的山头急驰而过。天穹之下,终日飞扬着千万根银光闪闪的雨箭。人们都躲在家中,街道和码头空无一人,只能看到数十条大小船只在风雨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