涞水县是一座小县,城池破旧,城内狭窄,城墙周长只是七八里,人口不足千户,当罗艺大军抵达涞水县时,城门大开,县令张志文率县丞、县尉、主簿等一班官员出城投降。
县令张志文跪在罗艺马前,将县令大印高高举起“我们愿意投降幽州,只恳求大帅不要伤害县里民众。”
“上谷郡本来就属于幽州管辖,张县令不必担忧,我不会伤害平民,你们好生安抚民众,不能出现混乱。”
罗艺知道涞水县城池狭小,最多只能容纳几千军队,便吩咐手下大将尉迟宝:“你可率本部三千军进驻县城,严束军纪,不得扰民,若有异常情况,随时向我禀报。”
“卑职遵命!”
尉迟宝拱手行一礼,率领自己的三千部众向城内开去,罗艺又安抚了县令张志文等人,让他们进城去安排幽州军驻扎。
这时,一名斥候飞奔来报:“启禀王爷,高文通率本部离开大营,向西追去了。”
罗艺冷笑一声,这个蠢货,果然追去了,旁边薛万彻急道:“大帅,高文通擅自追击,极可能会遭遇隋军伏击,卑职去把他追回来。”
罗艺摇摇头“这个蠢货总是在关键时候威胁我,有他在,我迟早会败亡在他手上,他死了最好,我等高开道派新人来。”
薛万彻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可是……若高文通败了,高开道还会再派兵吗?”
罗艺注视着远处夜幕笼罩下的黝黝山势,淡淡道:“这就要看了。如果高文通兵败未死,高开道或许就会放弃北平郡退守辽东,可如果高文通死了,那么高开道就一定会为他报仇。”
他又看了一眼薛万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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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荡荡的隋军营地无法满足高文通无比饥饿的胃口,想到隋军辎重在后面慢慢行走,听说还有两百名女兵在队伍中,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罗艺大军刚离开没有多久,高文通便立刻下令道:“追击隋军!”
他率领两万大军,沿着官道向西一路狂追,高文通跟随兄长在豆子岗的水泽地内混了两年,经过数年的造反,豆子岗乱匪也经历了一群又一群,从最初的刘霸道、郝孝德、卢明月一直到最后的格谦,豆子岗内先后聚集了数十万人造反。他们争夺地盘,抢夺粮食和女人,一年年地自相残杀,血腥和暴力充斥着那片土地,使它形成了特有的豆子岗规矩,那就是杀人抢掠,强者为王。
从豆子岗出来的人,骨子里都带着这种极具破坏性的豆子岗规矩,这一点在高文通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他杀人**。掠夺粮食和民财,绝不会考虑民生和后代的延续,他只管自己一时之快,正是千千万万类似高文通这种乱匪数年来的残酷破坏,彻底摧毁了大隋王朝的根基。
高文通渴望夺取隋军的物资和粮食,欲望填满了他的脑海,他完全失去了警惕和理智,率军一路疾追,大约追出一个时辰,他的军队发现丢弃在路旁的十几辆损坏的粮车。粮车内有几十袋大米,有士兵还找出了一箱女人的衣裙,还有不少散落一地的铜钱。
意外的发现使高文通的部下激动万分,隋军的队伍中竟然有女人,不用说,一定就是闻名已久的女兵,他们狂声叫喊。〖兴〗奋异常,加快速度向西猛追而去。
再向西行数里,便进入一条长约十几的浅谷。两边是起伏的丘陵,丘陵上覆盖着茂密的黑松林,此刻就在黑松林内,谢映登率领一万隋军已经埋伏多时了。
虽然谢映登奉命西撤,但一战不打,就这么窝囊的西撤,这不是隋军的行事作风,如果他能伏击成功,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官道上堆满了各种辎重,几百辆牛车,主要是粮食、兵甲和帐篷,它们将狭窄的官道堵得水泄不通,这就是谢映登放下的诱饵。
这时,一名斥候骑兵疾奔而至,他催马顺着一条小路冲上了山岗,向黑松林内奔去,片刻来到了谢映登面前,气喘吁吁禀报:“启禀将军,敌军已追到十五里外,约两万余人。”
谢映登先是一喜,敌军果然追来了,但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已经到十五里外了,居然没有斥候先来探路,这极不符合常规的夜行军,罗艺难道连这个最起码的规则都不顾吗?
“将军,会不会是高开道的军队?”手下大将余进纹在一旁小声道。
一句话提醒了谢映登,极可能是高开道的军队,他们的军队正好是两万人,可问题是,高开道的军队追来,罗艺难道不制止吗?或者就是罗艺命令高开道的军队追击?如果是这样,罗艺的军队为什么不同来,罗艺难道认为高开道的两万军队能战胜一万隋军吗?
谢映登忽然有一种预感,高开道的军队和幽州军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外人所不知的矛盾。
这个念头只在谢映登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他还暂时顾及不了这么多,谢映登立刻喝令:“命令传下去,全军准备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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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通的军队已经追进了浅谷,进入七八里后,他们老远便看见了堆积在官道上的各种车辆物资,军队一片欢呼,失顿时去了控制,所有人都撒腿向车辆奔去,他们渴望着能从车上发现金银铜钱。
“将军,隋军丢下辎重,狼狈逃跑了!”
一名士兵〖兴〗奋地向后队的高文通禀报,高文通眉头皱了起来,这一幕情形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在他想象中,隋军应该是被自己追上,一番激战后狼狈逃窜,或者一番血战后,隋军被迫丢下辎重西撤,不管怎么说,他都要付出一点代价,可现在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隋军的辎重得到了,令他心里极为不踏实,更使他心中生出一种隋军不堪一击的感觉。
直到这时,高文通才忽然觉得不妙,‘不对!隋军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辎重。’
他抬头向两边望去,两边都是山丘,松林密布,在一轮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寒风吹过,山林如波浪般起伏,发出‘哗哗!’的声响,看不到半点人的踪迹,可是……这个地形。
高文通头脑‘嗡!’的一声,仿佛要炸开一般,这就是一个最理想的伏击地形“撤退!”他大声吼叫起来“快撤退!”
但是晚了,松林里传来一声梆子响,两边密林内乱箭齐发,箭如密雨,高开道军队措手不及,大群士兵被射倒,官道传来一片惨叫,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向回奔逃,两旁树林****出的箭矢密集如雨,一阵接着一阵,如阎王的催命符,官道上挤满了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的士兵,人人争抢逃命,互相践踏,哀嚎声、惨叫声、骨头的断裂声。。。。。
谢映登见已经有部分敌军逃出官道,他一声令下“骑兵杀上去!”
山丘松林内,‘咚咚咚!’的鼓声敲响了,在山谷口两边的森林内埋伏着数千隋兵骑兵,跟随着鼓声,三千骑兵从两边杀出,战马奔腾,横刀锋利,长矛密集如林,瞬间冲进敌群中,杀得人仰马翻,横尸遍野,无数人被吓破了胆,跪地哀求投降。
高文通被数百亲兵护卫拼死突围,高文通俨如发狂一般,挥动合扇板门刀,无论敌我一路劈杀,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重围,身边只剩数十人,他们如丧家之犬,仓惶东逃。
一直逃出数里,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高文通才放慢了马速,他回头见跟随他的手下只有二十余人,二万大军全军覆没,这都是自己的贪心和大意,他不由又悔又恨,悲从中来,放声痛哭,身边的亲卫也跟着默默流泪。
就在这时,身边不远处的树林内忽然传来‘嘣!’一声轻响,这是弓弦声,高文通大吃一惊,一回头,只见一支箭蓦地出现在他面前,想躲已经来不及,箭矢‘噗!’地射进了他咽喉,高文通捂着喉咙,发出一声闷叫,仰面摔下马去,紧接着数百支箭从森林****出,二十几名亲兵纷纷惨叫落马,只见数百人从树林内杀出,将他们团团包围,所有亲兵悉数杀死。
高文通还没有死,他躺在地上,血从他喉咙里咕嘟冒出,他已经不行了,他面前出现了一名蒙面黑衣大汉,一双锐利的眼睛恶狠狠盯着他,高文通忽然认出了大汉手中的兵器,薛万彻的青龙戟,这双眼睛也变得异常熟悉起来,高文通的嘴张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极度愤怒之色。
黑衣大汉一把扯去脸上的蒙面布,正是薛万彻,他狞笑一声“去死吧!”长戟狠狠插进了高文通的胸膛。
薛万彻却没有想到,在数十步外的一片灌木丛内,一双恐惧的眼睛目睹了官道上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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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谢映登率领一万军队押送着一万三千名战俘抵达了易县,而就在谢映登抵达易县的两个时辰后,杨元庆也率领五千骑兵赶到了上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