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天空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尽管雨势不鲴,但还是令京城一片欢腾,数月滴雨未下,这场雨就弥显珍贵,它就像生命之水,使奄奄一息的树木和土地又获新生。
杨元庆在一片细雨蒙蒙中回到了自己的新家,杨元庆的新宅位于崇业坊,是一座占地二十亩的大宅,新都落成后,它一直便空置,昨天杨广才把他赏给了杨元庆,正式成为他的家宅。
昨天傍晚杨元庆才带着九名铁卫搬进去,睡了一晚,一早他便进宫面圣,这宅子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也没有来得及看。
杨元庆骑马奔至府门前,却见他门口停着几十辆牛车和马车,满载着各种居家物品,百余人正顶着雨将各种物品搬进府内,让他和几名铁卫都不由有些愣住了,这是谁送来的?
“公子!”
留在府中的杨大郎迎了上来,笑道:“这是乐平公主派人送来,已经是第二趟了,第一趟是家具,样样都是最上等的东西,其中有很多贵重物品,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他上前低声对杨元庆道:“有一架碧玉屏风,一丈长,七尺高,我悄悄找人去玉店打听,玉店掌柜说这种屏风市面上根本没有,是宫廷之物,就算花十万吊钱也买不到。”
杨元庆心中感动,杨丽华竟如此用心待他,视他为亲人,虽然她贵为公主,这些物品对她来说算不上,但这种细致周到的关心,是任何物品都换不来。
这时,一名胖胖的宦官上前施礼笑道:“杨将军,公主让我带句话给你,让你今天有空去一趟她的府邸,她说有重要事情和你谈。”
“好!我现在就去。”
他回头吩咐杨大郎,“大郎我去一趟公主府,这里就交给你了。”
“掾军放心吧!”
杨元庆调转马头,带着两名铁卫向公主府疾奔而去,.....
杨丽华府邸所在的修文坊和杨元庆的新家很近就隔一个坊,片刻,杨元庆便赶到了公主府。
一名宦官将他领到了杨丽华平时起居所在的翠浓阁,杨丽华已早早起来,正站在玉台上喂鸟,她穿着一身柔软雪白的细丝长裙,头发轻披于肩青丝在风雨中飘扬,尽管她已年过四十,但她高贵的气质和精心的保养使她外表依然保持着青春,肌肤如玉,光洁而细腻,她伸出一只雪白修长的手臂,纤细的手掌展开,几只黄莺在她手掌上争先啄食谷粒。
这时几只黄莺忽然受惊,扑愣愣地飞走了,杨丽华也不回头淡淡笑问:“是元庆来了吗?”
杨元庆的笑声出现在房间里,“它们为何怕我而不怕公主?”
杨丽华将谷粒放进露台上的一只小盘里,轻轻拍了拍手掌笑道:“如果你就这样天天喂它们,坚持十年,它们就不怕了。”
“我可能连三天都坚持不了。”
杨丽华将头发轻轻扎起,柔声笑道:“你今天去见圣上了?”
“去了,圣上又交给我一个任务,去西域。”
杨丽华秀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我不是告诉过他让他放你两个月假吗?怎么又要去西域!”
杨元庆苦笑一声,“圣上本来是打算让薛世雄将军去,但薛世雄将军被派去晋阳宫仓城大盘查,所以只好让我去了。”
“这是他的借口!他本来就是打算让你去,上次在榆林郡他就告诉过我,修完汾阳宫就让你去西域我要求他放你两个月的假,他也答应了。”
杨丽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若不是事情紧急,圣上不会对自己食言,只得又问道:“那什么时候走?”
“十天后!”
‘十天!,杨丽华心中迅速算了一下,便点点头,“还好,来的及。”
“什么来得及?”杨元庆不解问。
“你现在怎么如此糊涂!”
杨丽华嗔道:“当然是成婚之事,否则我送你那些家什做什么?不成婚,送你一顶帐篷就够了。”
杨元庆挠了挠后脑勺,连忙歉然道:“其实我昨天还想起这件事,只是今天圣上和我一直谈西域,我的思路还沉浸在西域中,便一时把这件事忘了。”
杨丽华的声音又柔和下来,“元庆,婚姻是人道之大伦,它其实比你的任何事情都重要,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你的生命才能延续,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
“我知道,上次敏秋的母亲就问我婚事的安排,我说要等公主殿下回来,她是男方主婚。”
杨丽华摇摇头笑道:“既然把我当长辈,就不要叫我公主殿下,你叫我阿姑吧!和昭儿一样,他不是视你为弟吗?”
“是!阿姑。”
杨丽华取出一只金盒,里面都是杨元庆的订婚之物,微微笑道:“婚姻六礼中,纳采、问名、纳吉和纳征在订婚时便结束了,其实只剩下两礼,一个请期,还有最后一个亲迎,对了,还差纳征的聘礼,我明天就派人送去。”
她从金盒里取出一本黄历翻了翻,欣喜道:“现在好就好在既不是腊月,也不是当梁之年,而且后面几天连续有两个吉日,五月初三和五月初五,我要去裴家商量一下,把日子定下来,你和我一起去!”
杨元庆愕然,“现在么?”
杨丽华站起身,“对!就是现寝”
一刻钟后,百余名侍卫护卫着杨丽华的马车向裴府而去,杨元庆骑马跟随在杨丽华马车旁,杨丽华打开窗户,见外面刚刚停的雨又下起来了,且雨势颇大,不由关切道:“元庆,要不你也坐进马车里来吧!”
杨元庆看了看身后的侍卫,摇摇头笑道:“没事的,这点小雨不算什么。”
“你这孩子!”
杨丽华叹了口气,其实她心里明白,杨元庆是怕别人说闲话·杨元庆快二十岁了,而她又是独身,更重要是两人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独处一室·确实容易被人非议,这是杨元庆在顾及自己的名声。
杨丽华心中感动,她又柔声道:“那好吧!你就在窗外,我给你说几句话。”
“阿姑请说,我听着呢!”
“元庆,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虽然并不代表我的态度·但我要让你知道,就是关于你和杨家的关系。”
杨元庆默默点头,既然他的婚姻既然到来,那杨家的问题就难以避免了。
杨丽华又继续低声道:“圣上对你和杨家的关系非常**,他绝不希望你返回杨家,前几天圣上问到了你的婚事,他问我婚期在什么时候,我说快了·就在五月内,所以前天圣上便将你父亲打发去了江都,你明白了吗?”
杨元庆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所以这次婚礼,杨家其他人能不能来参加?你来决定吧!我明天就要安排请柬了。”
杨元庆本有心请三叔杨玄奖,但他沉思了片刻,便叹了口气道:“既然我父亲不能来,那杨家其他人也就不用请了,就算向圣上表个态吧!”
“我也是这个意见。”
杨丽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杨家请柬就取消。”
这时,杨元庆又想起了婶娘和舅舅·他们才是应该来,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乐平公主即将到来,裴家事先已得到消息,台阶上撑了十几把伞,裴矩的妻子崔老夫人带领十几名裴家主要成员已经等候多时,此时正是上朝时·府中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女人。
“老夫人,公主殿下来了!”裴府管家从雨中奔来,大声禀报。
只见远处百余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向裴府这边疾驶而来,片刻,马车停在台阶前,杨元庆翻身下马,上前打开了车门,两名侍女撑开伞,扶着杨丽华慢慢走下马车。
崔老夫人慌忙迎了上来,深施一礼,“欢迎公主殿下来裴府!”
崔老夫人比丈夫裴矩小两岁,今年正好六十岁,得了从三品诰命,虽然乐平公主地位高贵,但她已经多次来裴府,所以大家都比较熟了,迎接礼仪也稍微简单。
杨丽华连忙笑道:“这么大的雨,老夫人就不用出来了,万一受了寒,可不得了。”
“公主亲驾临,老妇怎么能失礼,这雨数月未下,今日下来,心中也欢喜。”
崔老夫人见众侍卫大多淋得似落汤鸡一般,连忙命管家把众侍卫从侧门领进府去,招待酒食,洗脸喝热汤。
这时杨丽华见杨元庆也一样满头满脸雨水,模样狼狈,不由笑了起来,指着杨元庆笑道:“你们可认得这是谁?”
“原来是准姑爷!”一名裴家女子眼尖,一眼认出了杨元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怎么这般狼狈?”
王氏心疼女婿,连忙命人把杨元庆带进去换干衣服,崔老夫人便笑着将杨丽华请去后宅叙礼。
杨元庆在小客房里喝了一碗热汤,又用干布把脸上和脖子上雨水擦干,换一件新长袍,这才向客堂走去。
他刚出门,一名丫鬟便上前施礼道:“几位夫人想和姑爷谈谈,能否请姑爷一行?”
“好的,请带路!”
丫鬟领着杨元庆向内堂走去,走进一座客堂,只见里面坐着五六位夫人,这几人都是裴敏秋的姑姑和婶娘,母亲王夫人却不在·最边上坐着一年轻女子,却是堂姐裴幽。
崔老夫人和王夫人在后宅和杨丽华商谈具体婚期,这几名夫人商量一下,便把杨元庆请来,按照风俗,她们有很多问题想问准姑爷。
“参见几位长辈夫人!”杨元庆走上团团施一礼。
为首坐着的是裴矩长女裴含玉,四十余岁,她二十几年前嫁给卢家为妻,两年前丈夫去世守寡,这几个月便暂时住在娘家。
“准姑爷请坐!”
她请杨元庆坐下,又命丫鬟上茶,这才微微笑道:“按照风俗,在亲迎时移步必问,由女方长辈问女婿,但裴宅太大,这问完礼,都不知什么时候了,所以今天我们就简单问问,到时就只问大门礼和闺门礼,其他礼就不为难姑爷了,可以吗?”
杨元庆连忙欠身,“当然可以!”
“那我先问吧!”
裴含玉笑道:“虽然问礼内容有点失礼,但这是旧俗,准姑爷能回答则回答,若实在不想回答,我们也不勉强。”
“没有问题,我尽量回答。”
“我先问,准姑爷官任何职?家有财产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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