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两个时辰(1 / 1)

天下枭雄 高月 1594 字 8个月前

半个时候后,北市里的流民开始陆陆续续出来了,老人和妇孺走在前面,大部人都背着米袋子,在一万多名士兵虎视眈眈地注视下,哆哆嗦嗦走出了北市,几十名洛阳县衙役带着他们向上东门方向走去杨元庆骑在高头骏马之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一群群流民走出北市,扶老携幼向东而去,不过他却发现,这些流民除了粮食外,果真别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出,这让他不得不佩服翟让的威信,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让十几万流民听从他的意见,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将军,找我有事吗?”杨大郎上前施礼问。

杨元庆侧身对他附耳说了几句,杨大郎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他带着几名兄弟快去离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名士兵带着京兆少尹崔伯肃和洛阳县令王顺芝匆匆上前,两人躬身施礼道:“参见杨将军!”

“两位使君,这么晚还要你们来,真是很抱歉!”

崔伯肃和王顺芝的脸上都露出羞愧之色,本来北市之乱就是他们的份内之事,现在事情处理完了,他们才来。

论品衔,杨元庆现在的职务和崔伯肃是一样,但他是由钦差的身份,地位又不一样,尤其京城骚乱不止,他们都有责任,如果杨元庆以尚方天子剑斩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想到尚方剑,他们心中都有点忐忑不安,听说杨元庆刚刚斩了右内率将军秦浩。

崔伯肃苦笑一声道:“卑职家在洛水南面,北市出事在二更时才知道,卑职又赶去齐王府,说齐王已经到北市了,所以又赶来,没想到已经平息了,卑职惭愧!”

崔伯肃一口一个‘卑职,,让杨元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指着老林记酒肆笑道:“两位,请到酒肆去谈。”

他可以平息暴乱,但要安抚流民,平抑粮价…还得依靠地方官,故杨元庆很客气,请他们二人来到酒肆坐下。

杨元庆坐下便开门见山道:“两位使君,恕元庆坦率,这次流民事件处置不力,甚至可以说不作为,让圣上很为恼火…虽然他暂时没有提到两位使君,但希望你们心里明白,圣上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王顺芝叹了口气,“我们心里明白,但将军可知我们的难处?”

“我愿闻其详!”

“其实处理流民之事并不难,关键是要安抚好,给他们赈粥…给他们安排住处…那他们就不会闹事,要从一开始就做好,从流民潮初现之事…就应该把他们安置在城外,这样做好的话,就根本不会有丰都事件,更不会有今晚的北市抢粮。”

杨元庆听他们倒也很清楚,都说到点子上,但就是不作为,不由奇怪地问:“既然都想得到为何不这样做?”

“关键是王县令手中没有粮食和物资啊!”

崔伯肃也长长叹息一声,“县令无权开义仓赈灾,必须由京兆府来决定,但京兆府又必须由京兆尹批准…京兆尹正是齐王殿下,我们都好几本请示,都被他扣住不批,所以赈灾就根本无法进行,眼睁睁看着骚乱一天天发生,却又无能为力…如果因此获罪免职,我们也无话可说。”

杨元庆便猜到这件事是齐王杨的责任,只是他想不通,杨明明知道处置不力,他将承担最大的责任,事实上他的损失也是最大,失去了皇帝的信赖,从而丢掉问鼎东宫的机会,这么惨重的后果,他为什么就作为,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只要把权力下放给手下,手下自然会处理好。

这样一来,就算圣上问责,他也可以把责任推给手下,可他偏偏不这样做,宁可把事情闹大,这让杨元庆怎么也想不通。

但现在他也无暇多想,关键是他不能重蹈齐王覆辙,他便笑着对二人道:“以前的事情我们不说了,说说以后,只要我们把以后的事情处理好,我可以在圣上面前替二人求情,至少让圣上明白事情原委,二位使君以为如何?”

崔伯肃和王顺芝对望一眼,两人精神都不由为之一振,他们心里都明白,圣上不会处罚自己的儿子,必然是拿他们当垫背,如果杨元庆肯积极救灾,把流民圆满解决,那至少他们的名声能保得住,圣上对他们也能从轻处罚。

崔伯肃和王顺芝同时起身施礼道:“我们愿意全力配合将军!”

“请坐!二位请坐!”

杨元庆连忙笑道请他们坐下,又问道:“两位对以后处理流民可有什么建议?”

崔伯肃沉吟一下道:“我觉得关键还是粮食,目前圣上的意思是尽量不要邗官仓,让民间富户参与救济灾民,想法倒是很好,但有点不…际。”

“为什么?”

“因为圣上的旨意是让富户们量力而行,没有鼓励也没有惩罚,其实就是让他们自愿救灾,可这样一来,绝大部分富户都不愿意拿出粮食来,我们拜访了一百多家,都说自己家境困难,实在拿不出粮食之类,这个方案也就不了了之。”

杨元庆沉思片刻问道:“这些人有多少,县里有他们的名单吗?”

王顺芝连忙点头,“有他们名单,大约有六千多户!”

“那好,王县令把名单给我,我会给他们送一份请柬,后天我借国子监宴场地请他们。”

崔伯肃和王顺芝同时一惊,“将军,可不能使用暴力胁迫!”

杨元庆摸着下巴笑了起来,“两位使君想到哪里去了,我杨元庆是那种使用暴力的人吗?我会说服他们,以理服人。”

崔伯肃两人却心中暗忖,‘你若不是那种人,那谁会是?,杨元庆给了翟让两个时辰的时间,翟让也知道自己会有危险,虽然法不责众,但抓他这种领头人却很正常,他是混在最后一拨人中离开北市,跟着人群出了城。

他不敢再去营地区,一出城,他便向顺着漕渠疾奔而去,翟让没有骑马,黑夜中,他顺着漕渠向东奔逃。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一棵棵老柳树在月色映照下,树瘤就俨如狰狞的脸庞,长长的柳枝仿佛乱舞的长发,格外地令人心惊胆战,翟让却没有心思看些,他只想着如何逃离杨元庆的控制范围。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他心中一惊,躲在一株粗壮的柳树后,官道并不远,就在数十步外,月光下,只见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而来,一边疾奔,目光却在四下搜寻。

这必然是来抓他的人,翟让心中暗暗吃惊,现在只过去一个时辰,杨元庆就出尔反尔了吗?

走陆路估计是逃不掉,他的目光落在了漕渠内,他隐隐听见了划桨声,渐渐地,一只乌篷平底船出现在他视野内,划桨之人像是一个老者,他又观察了片刻,这只是一艘普通的小船,没有任何异常。

“老汉,请这边来!”

老者慢慢将船靠岸,呵呵笑道:“这位壮士叫我吗?”

“请送我一程,我给你二十吊钱!”

“不需要你的钱,带十几里水路无妨,壮士请上船吧!”

翟让飞身跳下船,还不等他站稳,只见船舱里走出两人,满脸冷笑地望着他,似乎有点眼熟,翟让忽然想起,这不就是杨元庆来谈判时,他身边那两人吗?

他想跳河,却已经来不及,一张巨网迎面向他头顶扑来,将他牢牢罩住。

翟让双手被反绑,眼上罩着黑布,杨大郎和杨三郎将他推进了一间屋子,眼罩摘下,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灯光,眼前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慢慢地他适应了光线,这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小屋,只有一张小桌,小桌背后坐着一人,正是不久前,刚和他谈判过的杨元庆。

“是你!”

翟让怒视杨元庆,“两个时辰到了吗?”

“没有,还差半个时辰。”

杨元庆笑着对杨大郎吩咐道:“解开他的绳子!”

杨大郎用牛角腕刀挑断了绑住他手腕的细麻绳,翟让轻轻活动被捆得充血发麻的手腕,冷冷地看着杨元庆,这个出尔反尔之人,心中却暗暗思忖把杨元庆抓住当人质。

杨元庆仿佛明白他的心思,淡淡一笑,“你认为自己会是我的对手?”

“可是你答应我的,两个时辰!”翟让沉声道。

“我是答应过你,保证你两个时辰安全,我现在杀你了吗?”

“你!”

翟让忽然明白自己上当了,杨元庆只答应两个时辰内不杀他,并不代表两个时辰内不抓他,也就是说,再过半个时辰,他可以随时杀掉自己,可如果他要杀自己,为何又给自己松绑?

翟让也一时有点糊涂了,问道:“那你想怎么?”

杨元庆微微一笑,“我并不想杀你,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请你喝杯酒,交个朋友,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我会因为今晚的交情而达成某种默契。”

杨元庆一摆手,“翟兄请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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