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负着手,悠闲洒脱地看着画作,呵呵一笑,道:……好一条……王大人”小楼庭院,幽深人静”狗吠传来,不胜其扰。郡主,你来看看,这画如何?”
王獭脸色骤变”却见周正和石英俱都脸上带笑”更是怒不可遏!
奇耻大辱!算直是奇耻大辱!堂堂少宰”被这狂生比喻成了狂犬,这还是要呈送官家御览的!
哼!好!好一个沈傲,难怪粱公公要将他置于死地,这样的人”碎尸万段都不能令王销解恨。
这个时候的王龇全然忘了”沈傲与他无怨无仇,他为了讨好粱师成,却是设下毒计,要将沈傲置于死地。
赵紫蘅目光落在画上,这样的画风,她是从所未见,画面前景为青翠的山峦,后景则一泓湖水,掩映其间:湖的后岸,又有淡墨、淡彩勾勒的院落。画风细腻又不失旷达”如海浪般汹涌于画面;清晰、谨饬的院落亭亭玉立在群峦和湖岸之间,整个背景优雅而静谧,一望之下”心中忍不住生出沉醉之感。
庭院之前,画风却是徒然一变,那栓在庭院的恶狗,一副跃跃欲试,獠牙张起”眸中凶光毕露,似要挣脱绳索”又似是扑食前的最后一刹”全身绷紧,汗毛竖起,前爪翻腾,这动景与背后的静谧相交在一起,一静一动之间,却没有丝毫的凝滞,仿佛一切浑然天成。
“好画!”,赵紫蘅胸脯起伏,呼吸紧促”一时间浑然忘我,忍不住低呼一声。
若是寻常的画师,泼墨下来画了这静景”那幽深高壑之间,再去画一只恶犬,难免有些画蛇添足”可是这幅画中的恶犬却恰成了点睛之作,由恶犬引出了背后的静谧,而静谧之中,似又有山雨欲来之感。
沈傲哈哈笑道:“我将它取名叫王犬狂吠图,郡主,你觉得如何?”
王犬狂吠?这名字有些古怪,不过……
赵紫蘅回神,瞥了王稍一眼,心里便明白了,这王犬是故意讽刺王大人了,呵呵,有趣,有趣,作画还能有这么多心计!
赵紫蘅看向沈傲,眼眸芒出些许迷茫,连连点头:“嗯,嗯,这个画名好。”
沈傲晒然一笑,又拿起笔”在落款处却是用起了瘦金体写道:“水流曲曲树重重,树里春山一两峰。茅屋深处人不见,数声鸡犬夕阳中。”这首诗摘抄的是清朝诗人郑燮的名句”描写的是山村的佳美清幽,流露出对安泰世象的向往:不过在此刻题这首诗,却又有用意”幽静山河的静谧小院前,却是狗吠连连,破坏了这静谧之美,这狗,自然就是王翻了。
王稍的心头对沈傲自是怒不可遏,冷笑道:“沈公子,这画既已作好了”可以随老夫走了吧?”
沈傲却是摇头:“画中还缺一只王八,不好”不好。”
赵紫蘅道:“那你就赶快画,我要看看,加了一只王八上去”又是什么模样。”
沈傲遗憾地道:“可惜没有参照,只怕不好画,要是粱公公来了就好”请他作参照”学生的灵感只怕就要来了!哎!可惜,可惜!”,这话从沈傲的口中说出来,王梢更是惊得脸色铁青,他这是指桑骂槐啊,是将粱公公比作王八,此人真是大胆极了。
他心中骂沈傲大胆,却不知道,这大胆也是粱公公和他逼出来的,既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沈傲还有什么好怕的?就是天王老子,既已下定决心要除去自己而后快”难道自己还磕头求饶不成?将粱师成乌作是王八都已是轻了。
恰在这个时候,却是传来一道咯咯的笑道:“咦,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杂家似是来得不是时候!”,话音刚落”一个妖冶的太监穿着宫服漫步过来,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却是一副朴实忠厚的样儿。
王獭一看”立即大喜,快步迎过去,恭敬地道:“恩府先生”您怎么来了?”
粱公公晒然一笑,只是飞快地扫了王鞘一眼,那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显是对王销极不满意。
接着”粱公公阔步上去,便笑吟吟地对周正、石英道:“周国公、石郡公,杂家有礼了,杂家奉陛下之命”前来探视安宁帝姬,不知安宁帝姬在哪儿?”
石英、周正俱都是冷哼,事到如今,双方亦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王蹦连忙道:“先生,安宁帝姬已随着贤妈娘娘回宫去了。”,“啊!”粱师成讶然一惊”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诧异,很懊恼地道:“那么王大人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这外头有这么多的禁军?这又是什么缘故?”,这是明知故问,王翻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唯独不敢说王八的事,粱师成笑道:反贼作画?有意思,让杂家来看看。”,他倒是一点急于要将沈傲拿捕的样子都没有,仿佛眼前的事和他全然没有干系。
沈傲嘿嘿笑道:“梁公公”这画您老人家还是等下再看的好,现在最好不要动,让学生来将你加入画中去。”
粱师成不明就里,咯咯笑道:“好,好极了,杂家倒是想要看看你画得像不像。”寻了个位置坐下”悠悠闲闲地道:,“怎么?国公爷,杂家来了连一口茶水都没有吗?”,他处处带笑,却又似乎处处占着主动,旁若无人,颇有一股气定神闲的丰姿。
周正朝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们会意,立即端了一杯茶盏过去。
粱师成接过茶,却并不急着喝,只是捧在手心里翘起二郎腿慢吞吞地吹着茶沫。
王鞘急了”那沈傲是耍弄粱公公啊,这可如何使得?可是这话儿他又不知该如何出口,只能皱着眉头侍立到粱公公一旁,一时无计可施。
见了这个模样,任谁都对这王销心生鄙夷”堂堂少宰,却对一个阉人如此言听计从,甘为猪狗”非但是有辱斯文,已是不知廉耻了。
沈傲哈哈一笑,举起笔来”又继续全神贯注地作画,时而瞄上粱公公一眼”时而呵呵笑着垂头,只盏茶功夫,这画儿终于落成了,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将画儿捧到粱师成面前,笑嘻嘻地道:“请粱公公不吝赐教。”
粱师成只道是沈傲畏罪,想和自己套近乎,亦是笑吟吟地接过画,口里道:“杂家倒也是懂画的”倒是要看看你画得如何。”这一看”却是迷糊了:“杂家在哪里?为何不在画中?”
王鞘急得抓挠着头,却又不敢去提醒,真是又气又急。
沈傲气定神闲地道:“粱公公再仔细看”明明梁公公就在画中的。”
粱师成目光在画中逡巡,却是如何也寻不到一个人影,道:“你来指给杂家看看。”
沈傲呵呵一笑”手指一落”却是点住了那庭院湖畔的一只王八”道:“这不就是粱公公吗?”,这话一出口,整个厅内霎时紧张起来,王销急于表现,高声道:,“沈傲”你真的疯了!”,粱师成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自他受了官家的宠幸,这普天之下,还真没有人敢摸他的老虎屁股”所以防范的意识并不强,等他明白过来,那笑容顿时凝滞,眼眸中杀机腾腾,咬牙切齿地将画撕了个粉碎,扯着嗓子高声道:“带走,带走这乱贼”快!”,外头的刑部差役已经要动手了,有了梁公公的命令,他们的胆子也大了几分,纷纷吆喝道:“官差拿人,闲人退散!”,沈傲冷笑,高声道:“对”没有错,快将这乱党拿下,这幅画”乃是皇上亲自下旨索要的,粱公公果然是胆大包天,连皇上要的东西也敢轻易损毁,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蔑视皇上的威严,还是试图作乱?”
“郡主,你来看,这画怎么办?”,沈傲捏着一团粉碎的画,很是肉痛的样子,继续道:“身为一个太监,一个阉人,按道理,本该好好的给皇上端着夜壶伺候着皇上出恭也就走了”偏偏这位梁公公好大的架子”竟把自己当作了皇上,你看他这模样”在国公、郡公、郡主面前还敢弹起二郎腿,这倒也罢了”就是皇帝他也不放在眼里,学生斗胆要问,他这是要做什么?这是大不敬啊。”
沈傲一张嘴,总是有说破天的本事,更何况是粱师成自己怒火攻心,把画儿给撕了的,这画可是圣旨明言索要的,相当于是皇帝的huā石纲”huā石纲是什么?代表的是皇权的象征”就这样将它撕了,就是给他罗织一百条罪名”那也不为过。
粱师成冷哼一声,却也心知自己方才过于冲动,一时竟是语塞”那些正要拿人的刑部差役一听沈傲的画让梁师成给撕了,顿时气势又弱了下去”其实这些狗腿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一看情况不对,谁敢轻举妄动?
沈傲冷笑道:“这件事要查,要彻查,这是阴谋叛乱,郡公,此时人证物证俱在,大家都是亲眼所见,这梁公公是当场撕了这画的”如此胆大包天,真是世所罕见,令人齿冷,大理寺是不是该请梁公公去大堂审问一二,以防止这粱公公真是乱党贼子”若是一时失察,到时候若是借着阉人出入禁宫的方便,行刺了皇上,那可就追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