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中,下人早已经见怪不怪。就是瞧见了也不敢多嘴,只是远远地躲着,不敢发出声响。
苏沐慈收拾了一番,走了进去。
范立仁瞧见了苏沐慈脸上的红印,说道:“二弟又对你动手了?”
苏沐慈不言,即便是说了也没什么用。
范立仁淡淡地说道:“你多让着些他。”
喝完药,床上便起了一些雾气,浓重的草药味也随之充满房间。
苏沐慈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以往,范立信也时常会教训苏沐慈,不管是言语的训斥,还是动手殴打,都是苏沐慈忍气吞声。
苏沐慈知道,这里当家做主的是范立信,就算是范立仁知道,也会叫她忍气吞声。或者说,范立仁所关心的唯有自己的身体而已。
两日后,醉香楼中摆了几桌宴席。
至今,祖安邦依旧没弄清楚虞知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今夜,苏城郡六县的县令都到齐了,并且带来了许多“礼物”。这也是常有的事。
而这次有些不同的是,这些“礼物”都是这位与众不同的督查御史开口索要,还要得光明正大。
桌上觥筹交错,喜笑颜开,珍馐佳肴摆满了一桌。
虞知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说道:“祖大人做得不错。”
祖安邦立马警觉了起来,他可不会认为这是夸奖。这少年给了一个甜枣,必然会给一棒子。
“不过......”虞知转而说道,“这大摆宴席可不能动用府衙的银子。免得有人揪我的小辫子,到陛下那儿弹劾我”
你都公开收礼了,这般肆无忌惮的,还怕有人弹劾你?......祖安邦立刻说道:“虞大人放心,这都是下官为您接风洗尘,用的是自己的银子,绝不会动用府衙的银子。”
虞知又是满意地点点头。
他到了一杯酒,站起身,目光扫过一众官员,脸上的笑容清澈不像有假。
“诸位大人,苏城郡有尔等治理,是苏城百姓之福啊。我先敬诸位一杯。”
说着,虞知喝了一杯。
那些官员也都极其配合,他们最怕的是一板一眼油盐不进的人,若是有门路,趁着这个机会攀附一二,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是一份助力。
酒过三巡之后,祖安邦从怀里拿出一份礼单,说道:“虞大人,这是苏城郡官员的一点心意,东西暂时都放在郡守府中。”
虞知接过礼单,长长的礼单中写着官职和所送的“礼物”。
古董字画应有尽有,更多的是银两,这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虞知心道:这些家伙真是有钱啊,一千两白银说拿就拿。
大楚官员一郡郡守的俸禄也才两百两白银。县令则是更少。
苏城郡下辖六县的官员皆有出现在礼单上,看到最后,还有一些人名字下面是一片空白。
虞知皱起眉头,问道:“这些家伙呢?”
礼单是祖安邦所写,这些空白也正是祖安邦让人所留。
苏城郡中大多数官员都送来了东西,可偏偏也有一些官员分文未给。
祖安邦开口道:“这些人不懂礼数,让大人见笑了。”
虞知不难猜出这是祖安邦有意为之,他只是笑了一声,然后记住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这些人来苏城了吗?”
祖安邦回答道:“人倒是来了苏城,现在正在驿馆里休息。”
虞知点了点头,诧异道:“连宴席也不来?”
“呃。”祖安邦说道,“相城的县令说,若是虞大人巡狩相城,他自然陪着。但这宴席便是不来了。”
虞知冷哼一声,说道:“本官倒是想会会这些无礼的家伙。”
祖安邦心中暗笑了几声,随即说道:“虞大人息怒,不值得为这些人动怒。”
说着,祖安邦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说道:“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
虞知看了祖安邦一眼,接过盒子,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夸赞道:“还是祖大人懂事,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一郡郡守。”
盒子微微露出一点缝隙,便是闪出一道光芒。
虞知赶紧合上盒子,问道:“夜明珠?”
祖安邦笑着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下官得到此物也实属意外。据说,这是东海海底鲛人的眼泪。传言东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这一颗便是鲛人泣珠,能夜绽光华,辟邪趋吉。”
虞知惊讶道:“不曾想这颗泣珠竟是如此贵重。”
祖安邦说道:“给大人的礼物,价值连城也是值得的。”
虞知将盒子放进怀中,虽不知祖安邦是如何得到这颗泣珠,但这颗泣珠也让虞知心中欢喜。
宴席结束,虞知并不在乎这些官员的阿谀奉承。这一次,明摆着让这些官员出血,人家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咒骂。
虞知脚步晃晃悠悠,身后跟着苏城郡大大小小的官员。
“散了散了,你们都回去吧。祖大人,苏城中最好的青楼是那一处啊?听说南州女子最是水灵,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祖安邦怎么也没想到,虞知喝完酒就要逛青楼。
还是这般高声大呼,不顾身份,唯恐别人不知道。
这家伙在京都也是如此吗?
虞知的举止也惊动了祖安邦身后的一众官员。
祖安邦硬着头皮说道:“苏城不比京都,稍微大些的青楼也就一家,叫做欢意楼。就在前面不远。”
虞知搂着祖安邦的肩膀,醉眼迷离地说道:“欢门。倒是不错。祖大人,你我一同去看看?”
祖安邦慌得一批,赶忙说道:“虞大人血气方刚,下官这年纪早已经力不从心,实在陪不了虞大人。”
虽然朝中并不禁止官员逛青楼,但这烟花之地总归影响清誉。若是偷摸去,祖安邦也愿意作陪,像是虞知这样大张旗鼓,祖安邦却也不敢。这不仅关乎名声,更关乎仕途。
“既然如此,只有我自个儿去见识见识了。”虞知有些烦闷地说道。
随即,虞知转身就看向身后的诸人,大声问道:“诸位,你们有谁身强体健的?”
虞知的问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这般放浪形骸的话从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口中说出实在是荒唐。
久久无人答话,便是听虞知撇撇嘴,骂道:“一群镴枪头!今日唯有本大人驰骋疆场了。”
虞知遣散众人后,独自一人朝着欢意楼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着这些官员个个都是镴枪头,没一个顶用的。
就是隔着老远,祖安邦一行人也能够听到虞知骂骂咧咧的声响。
有人凑上前,说道:“祖大人,这督查御史真当是性情...飞扬。”
祖安邦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心道:你们是没见过这位御史大人杀人的样子。要是他真动了杀心,苏城郡的官员都不够他杀的。
虞知拐了个街角之后,眸中的醉意便是消散一空。
回想起那份礼单,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三万两白银。其中当属祖安邦给的这颗泣珠最为贵重。
虞知喃喃道:“在南州当官还是富庶,小小的县令随手就是一千两银子。我这督查御史可还比不上当朝丞相,不知道黎修远那老头这么多年收了多少银子。”
夜色渐浓,虞知一转身,身影便是消失在黑夜之中。
“我们要去哪里?”
“渊下宫。”
“渊下宫是什么地方?”
“当年,我族进入人间所建造的宫殿。本王想去看看千年之后是否还有故友存活。”
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惊讶于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竟然出自同一人的口中。
女子冷艳高贵,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一双冷艳的血眸和眉间妖异的绯樱花纹更是勾人魂魄,她微微抬头,清冷的面容迎着月光,尽显冰冷,宛若山间的美貌女鬼游荡人间。
可若是去掉这双血瞳和妖异的绯樱花纹,女子便是另一种温婉气质。同样的面容自然也是绝美,只是变得平易近人一些。
黎晚桐南下,紧跟着虞知的脚步,甚至还比虞知要快了几分。
可这世道女子独行,定是会遇到许多歹人,尤其是如黎晚桐这般美貌之人。
黎晚桐亦是清楚南下的艰险。她早早就和绯樱女王做了交换,只要帮她南下寻到虞知,她便让绯樱占据一段时间的身躯。
绯樱自然也是答应了下来。
路遇山匪盗贼,一一死在了黎晚桐,不,死在了绯樱的手中。
干脆利落,甚至没给对方留下遗言的机会。
而路上,黎晚桐遇见了一头吃人的黑虎。
没错,就是虞知放了一条生路的黑虎。畜生就是畜生,虞知没走几日,就忘了虞知的警告,重新吃了人。
说它倒霉,也还真是。
绯樱的灵魂与黎晚桐交融,浑身的气息正是普通人一般。
正当黑虎打算大快朵颐之时,绯樱主掌了黎晚桐的身躯,仅是一个眼神,凶神恶煞的黑虎就成了一只温顺的小黑猫。
如今,黑虎正趴在黎晚桐的肩上酣睡。
沧澜江旁,绯樱望着滚滚江水,将黑虎扔到一旁,冰冷地开口道:“你在此处守着。”
如普通猫咪大小的黑虎叫了一声,窜入一旁的林子里。
黑虎很憋屈,本是人见人怕的山中恶虎变成了现在巴掌大小手拿把掐的小猫咪。它想反抗,可眼前的女子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将它杀死。
唉,这坎坷的一生。
转眼间,绯樱纵身一跃,像是那些投江自尽的女子般落入了滚滚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