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再度消失了。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在苏城之中。
苏城的大狱里阴暗潮湿,恶臭味无处不在,沉闷的空气像是瘟疫一般充斥着整个大狱。
牢房里铺着许多稻草,因为潮湿,这些稻草也开始腐烂。而这样腐烂的气味是老鼠最喜欢的味道。
大狱很大,犯人也多,而最多的是这里的原住民——老鼠。
吱吱吱!
这是大狱里最多的声响。
因为这些声响,才让这座不见天日的大狱变得有些生气。
也是因为这些声响,这座大狱也充满了死气沉沉的意味。
游元矩被关在大狱最深处的牢房里,四肢被沉重粗壮的铁链给锁着。他入狱已经两日,从未说过一句话,像是死了一般,任由老鼠在他的身上乱爬。
脚步声在牢房外响起,将附近的老鼠全部驱散,那些吱吱吱的声音顿时消失一空,只剩下一片死亡的寂静。
祖安邦脸上没有以往的笑容,平静、阴沉、严肃,仿佛是几种神情糅合在一起,同时出现在脸上。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不说话?”祖安邦说道。
游元矩低着头,凌乱的长发遮着面容,已然不复之前苏城军主帅的威风凛凛。
游元矩动了一下,铁链也随之晃动,他抬头看向祖安邦,然后又低下头去,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祖安邦继续说道:“那个少年来势汹汹,一出手就让你栽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山中城里包括你的亲卫在内,总共八百七十二具尸体,也就是说,短短一夜之间这活阎王杀了八百七十二人。”
“就是他一人而已,或者还有那个小和尚。不过,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是他一人所为。”
祖安邦深深了吸了一口气,但大狱里的气味并不好闻。旋即,祖安邦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他说,你与山匪勾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座山中城。”祖安邦盯着游元矩。为官多年,安稳至今,祖安邦又怎会没有那种敏锐的嗅觉?
山中城里的诡异,那一处处疑惑萦绕在祖安邦的心头。区区山匪又怎能值得苏城军主帅游元矩去勾结?
游元矩微微抬头,看向祖安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终于,游元矩开口,沙哑的声音像是在嗓子里埋着沙子。“有些东西,你还是不必知道的好。”
祖安邦也没想知道,仅是说道:“是啊。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不过,游将军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性命?”
游元矩看向祖安邦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想要从祖安邦的脸上看出对方所想。
游元矩已然必死无疑,无论是虞知,还是朝廷都不会放过游元矩。现在谁也不想和游元矩扯上关系,否则律法株连,凡有干系者都难逃一死。
那么,祖安邦现在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祖安邦微微一笑,说道:“或许有你活命的法子。”
铁链晃荡,发出一些声响。
若是能活着,谁又会想死呢?
游元矩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有什么条件。”
消失的第三日,虞知再度现身了。
再过去的两日间,虞知一直待在那个隐秘的小院里,修行修心。
若是每一次都用赤火符箓开道,这也太奢侈了一些。毕竟,这些制作符箓的材料也很昂贵。
虞知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将一剑唤风雪和一剑引惊雷合二为一,施展出风雷怒。
可近百次尝试也只能成功个几次而已。
对此,虞知也心满意足。两招合一演变出一招新的剑招。在虞知修行中能够再度施展出来,就说明这剑招可以一试。
这两日,苏沐慈都会在黄昏时分将团团带来玩闹。她也会带一些吃食,都是苏城中有名的小吃。
虞知曾经说过想要尝一尝南州的美食,苏沐慈便也记在了心里。
两日的悠闲就这样悄悄溜走。
今日是第三日,也是虞知需要去苏城军的日子。
虞知说过,他会去苏城军军营中给苏城军的将士们一个答案。
苏城军主帅与山匪勾结,若无实证,军心就会不稳。麾下将士定要心服口服,才不会引起哗变。
苏城军的军营在苏城城外的一片辽阔的地带。苏城军两万将士也并不是全部都在军中,许多将士分别驻守苏城郡六县之中。
在外驻守的将士若无调令,不得擅自离开驻地。
虞知远远地看着军营,军营中无数帐篷林立,骏马在草地上驰骋,但却不见将士操练,整个军营没有往日的热血与威严。
显然,因为游元矩入狱,军中出现了一些动荡。
军心涣散,将士消沉,这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所有人都像是没了一口气,提不起精神。
军营中,李骏躺在床上,嘴角微微弯起,仿佛喜事将临。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可心里依旧是美滋滋的。
“这虞知刚来,就将游将军拉下了马。晁大彪不知去路,苏冀又被罢了官。这苏城军最高的官员也就是我了。嘿嘿,那苏城军主帅的位置......”
李骏美美地想着,就是虞知打伤他的事情也抛之脑后了。
苏城军主帅,一军执掌,这样的位置象征着莫大的权力,让无数人眼馋,一旦空出来位置,众人就会像饿虎扑食那样争夺。
在昨日,李骏已经给李家去信,求家中相助,成为苏城军的新主帅。
他相信以李家在朝中的势力,为他争取苏城军的主帅并不难。重要的是,他原本就是苏城军的副将,以以往的经验来看,从副将升任主帅,一切都很合理。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那个虞知,让我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军主帅。”
这几日,李骏的心情从一开始的错愕震惊,到如今的兴奋。一点也不像军营中的将士那样死气沉沉。
李骏走出营帐,看到巡逻的将士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正色道:“干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干嘛呢!游将军出了事就是这样垂头丧气?难道你们忘记了军人的职责吗?”
听到李骏的言语,一众将士挺了挺胸膛,稍微多了一些威严。
李骏踱步在偌大的军营之中,神色严肃,心中却是轻快。
要不了多久,这座军营就属于我了
在李骏美滋滋想着的时候,将士前来禀报——虞知到了。
虞知就站在军营门口,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军营深处望去。他亦是知道苏城军现在的处境、主帅下狱,副将空缺。仅剩一个李骏根本不足以管理两万苏城军。
就是知道这一点,虞知才来了苏城军军营。
既是给苏城军一个解释。也是为治理好接下来的苏城军做打算。
不过一会儿,李骏赶忙出来迎接虞知。
李骏心里清楚,若是这位督查御史能够为他说上几句好话,苏城军主帅的位置更是非他莫属。
“末将见过虞大人。”李骏恭敬地说道。
虞知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走吧,带我演武场。将苏城军的将士也都召集到演武场。今日,我跟苏城军说说游元矩勾结山匪的证据。”
李骏吩咐下去,而他紧跟在虞知的身边。
“虞大人,此前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希望虞大人不要介意。”李骏谦卑地说道。这模样与之前在官道上驱赶百姓的刻薄嘴脸完全不同。
虞知露出疑惑的神情,诧异道:“你我之间有误会?”
李骏立刻说道:“没有,绝对没有。剿匪一事多亏了虞大人,否则,我等苏城军将士还被游元矩蒙在鼓里。我说那游元矩为何每次剿匪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原来他竟然与山匪勾结,残害百姓。虞大人慧眼如炬,实在令在下佩服。”
虞知瞥了李骏一眼,说道:“看来你对游元矩勾结山匪一事是深信不疑了?”
“那是自然。”李骏巴不得游元矩获罪入狱,说道,“现在想来,游元矩以往的举止实在怪异。区区山匪竟然折腾了这么久,显然是不对劲。”
虞知笑了一声没再多说。
很快,苏城军的将士也大多聚集在了军营中的演武场上。
虞知登上演武台,环顾四周,看着苏城军的将士。那一双双眸子都盯着虞知,眼中都是藏不住的疑惑和寻求真相的渴望。
虞知现在明白了游元矩为何一直不允许他侮辱苏城军。在苏城军众将士的眼中,游元矩也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主帅。
不等虞知开口,演武场中就有人开口问道:“监军大人,我等不信游将军会和山匪勾结。请大人拿出证据来,否则,我等不服。”
“对。我们要证据,不然,我等不服。”
“请监军大人拿出证据。不要让好人蒙冤!”
一时间,人声鼎沸,全都是为游元矩求情的将士。
虞知抬手,轻轻朝下压了压,一股无形的力量荡漾而出,落在每个人的肩头。瞬息间,那些声音也小了下去。
虞知一脸正色,开口说道:“诸位将士,我知道你们心中有许多疑惑。而今日我就是来给你们解惑的。”
演武场中一片寂静,等着虞知继续开口。
虞知上前一步,目光掠过整齐方阵中的将士,说道:“游元矩与山匪勾结,此事确凿,没有任何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