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难消深恩

时间，对于如今的楚衍而言，已经成了一个完全无法估算的事物。

是一年？还是两年？还是即将十年……这个问题楚衍虽是念及，却又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在他心里唯一清楚知道的就是——自己的神识正在以极其微弱之势被魔网天罗阵中的魔星神念所侵蚀。

这种每分每秒的清晰感觉，是这段时间来一直陪伴楚衍的唯一真切感受。

生不如死，不外如是！

滴水终能穿石，这个道理楚衍从来未曾怀疑过，可眼下他最不想认可的也是这个千古不易的至理。

永不言弃，永不言败，对于困于魔网天罗阵中不知几许时间的楚衍而言，这八字信条似乎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之所以一直支撑楚衍信念的源泉，是他对心爱之人的牵挂，是他对兄弟朋友们有过的承诺。

“我一定要再次见到他们，一定……一定……”

能闻能感能识能言，这是楚衍而今所能办到的所有，日复一日的竭力抗争，年复一年的重振信心。

楚衍明白，当沉寂过去的魔星再度醒转之时，也是自己彻底丧失自我的那一刻。

用了无数心中所知的功法，乃至不惜破而后立，祭动凤凰涅盘之术，可一切的徒然失败却是楚衍得到的唯一结果。

阴暗无光的巨殿内，死一般的沉寂。这样的日子究竟还有多久？

当楚衍再一次的扪心自问时，一个几乎令他兴奋到发狂的声音传入到楚衍耳中。

“衍，是你吗？”

“善柔！”心志坚强如楚衍者在这一刻亦是激动得语带颤抖。

“真的是你，衍，你答应过会来找我的，已经六年过去了，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你。”

善柔垂泪站在魔网天罗阵外的娇俏模样让楚衍没来由的心中一暖。

“六年吗？已经六年了！”楚衍长吸了一口气后，平复着激动的情绪，良久，将目光投向善柔，露出笑容道：“每次见你，都要请你帮忙，真是想不到？”

“这是什么阵法，我竟然攻之不破。”不惜杀身之险，赶来此地寻找楚衍的善柔此刻正祭动她毕生修炼的内丹，不停的攻击着魔网天罗阵那紫红色的阵法壁垒。

“快停手，善柔。”楚衍发觉善柔此举，立刻叫住她。谁也说不清这个魔网天罗是否直接受到沉寂中的魔星操控，若是因善柔对阵法壁垒的攻势而惊醒了魔星，那无异于破灭了唯一的希望。

倏然停手的善柔凝视着阵中的楚衍道：“衍，你要我怎么做？”

六年被困阵中，虽然不曾有破阵脱困之举，但楚衍对这一魔网天罗阵的了解却也去到了一个旁人无法猜度极致。

“该如何是好？”想起唯一有可能借助善柔这一外力的帮手，助自己脱出阵中的方法，楚衍心中却是开始犹豫不定起来。

因为这个唯一可行的方法实在太过凶险，极有可能为善柔引来杀身之祸，到底该如何是好？从来未曾有过如此的两难境地，楚衍望向善柔的眼神满是不舍之情。

“善柔，你走吧，就当你我从未相见。”良久，楚衍终是生涩言道。

“为什么？”千辛万苦寻到楚衍的龙女善柔不禁激动娇呼。

从楚衍的眼神中，**的善柔似是发现了其中的原因，“衍，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才让我离开的，是吗？是吗……”

楚衍不语，默然的闭上了双眼，仿若未闻。

这一瞬间，善柔只感心弦一颤，“他到这一刻仍是有在关心我，是的，衍，你说的我都会听，可这一次，善柔要任性了。”

九天吞云龙那独有的莹白色内丹在善柔那股舍命气势下，化作一道绚烂流光狠狠砸向魔网天罗真的壁垒。

一次不行，两次……三次……

善柔的嘴角溢出的殷红鲜血染红了她雪白衣衫，在阵法壁垒的反震力下，可视为善柔毕身修行所在内丹竟是逐渐黯淡下来，可她依然千篇一律的重复着冲击阵法壁垒的动作。

“停手！”蓦然，楚衍的一声暴吼终止了善柔那无疑自杀的举动。

“我的傻妹妹……唉……”一声叹息，包含了楚衍多少的感动之情。

善柔擦去嘴角已渐干涸的血迹，温婉一笑道：“大哥，你终于还是认得我这个妹子。”

楚衍眉宇间荡漾起一股说不清的温柔之气，长笑一声道：“能认来你这么一好妹妹，夫复何求。”

心知即便自己拒绝善柔的帮手，她也决计不会就此离去，楚衍终是回心转意，感动之余恢复了他以往的冷静神色。

“善柔，按照我教你的步骤去做，但切记一点，若是力有为逮，立刻退下，不可勉强。你可应承我？”

善柔默默点头道：“大哥，善柔知道。”

楚衍的计划是先由善柔现出真身，以其全力攻击魔网天罗阵的壁垒上唯一的一个缺口，一个楚衍虽是知晓，却始终无法触及的阵眼。那处既是魔网天罗阵的唯一缺口，可同时亦是此阵威力最是强绝的一点。这也是为何楚衍先前不愿让善柔冒险的原因。

毕竟以善柔的道行，想要完成这一任务，实在是太过勉强，且万一力有未逮，性命堪忧。

楚衍并非欲借善柔此举破阵，那本身就是一桩不可能实现的事，楚衍需要的是一个时机，一个令魔网天罗阵暂时对他限制失效的瞬间。

若是能成，届时当善柔攻击那个阵法缺口的瞬间，整个魔网天罗阵将会因善柔的攻击而将阵威转移到那一点上，致使压制楚衍的力量减弱，甚至产生可能瞬间的失效，而楚衍则可借此机会完成终阶不灭魔体的转化，到那时候，魔网天罗阵便不足惧矣。

善柔以九天吞云龙之真身显现，顿时半空云雾缭绕，雷电横生。得见此景，楚衍不由心中微安，想不到善柔竟已修行到了控云生电的境地，以她如今的道行，在异类修行中应该已算得上顶阶的水准，如此一来，她有可能因此伤了性命的危险又要小上了几分。

“善柔，切记，宁可多尝试几次，也不要硬来。”楚衍放心不下，复又大声叮嘱道。

显现真身的善柔已然可以完全发挥出她最高的道行水平，莹白色的内丹在其龙口吞吐浮现，倏然间，云隐雷摄，善柔已是按照楚衍的指点，朝着那一处阵壁缺口攻去。

化为一道裂空光刃的内丹，以极速撕裂空间，携一往无前之势径自朝那一点击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爆响，亦没有设想中的阵破，善柔的这一击虽是庞然无涛，可显然，离击破阵法壁垒仍是有着一定的距离，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击并没有就此结束，内丹所化的光刃竟是在阵法壁垒的那一点上不停的狂钻，仿佛不将这一点给攻破，便永不停手似的。

一个想要突入，一个却是抵死不让，俨然成了僵持之局。

这可不是楚衍之前料想得到的事，谁能想到善柔竟是如此执拗，明知力不可为，却不顾性命的硬来。

片刻后，楚衍随即感觉到一直以来压制自己祭动元力的巨大阵威隐有减弱的迹象，在这一刻，楚衍似乎看到了些微的希望之光。

可是，这样的情形显然尚且不足以让楚衍有足够的力量完成终阶不灭魔体的转化。

半空中，盘旋于雷云厚雾之中的善柔显得异常的吃力，这样的胶着状态令她承受着无法言寓的超强压力，魔网天罗阵自然生成的庞绝反震力，正不断的敲击着善柔所化的九天吞云龙真身。

本是通体雪白的龙身，不过在这片刻的时间已是隐隐泛红，那是内腑受到重创的迹象。似善柔这样的神兽，其内腑的强横程度已是堪比金石，可即便如此，在魔网天罗阵的阵威转嫁反震之下，亦难以承受得住。

若问世间还有哪一具肉身能够承受这样的震力，恐怕也就只剩下楚衍修成的终阶不灭魔体了。

“坚持下去，为了大哥。”这是善柔此刻唯一铭刻于脑海中的信念。

楚衍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善柔的情况，现在的他正在抓紧每分每秒拼死祭动体内的元力，努力挣扎着运动着双手，试图快一些机出决印。

只要自己早一步完成终阶不灭魔体的转化，就可以早一步击破此阵，那善柔也能早一分不必承受阵威的巨压。

“喀”地一声，由于抵受不住魔网天罗阵的阵威反震，善柔的龙角竟是应声而折。

那种撕心裂肺的巨大痛苦险些令得力疲体乏的善柔丧失最后强撑着的意识。

“只差最后一点了，我不能就这么倒下……就算死，也要将这个可恨的阵法攻破才行！”

又是一声令人心碎的响声传来，善柔仅剩的那支龙角复又折断，仍是在阵法壁垒上内丹光刃终是完全黯淡了下来。

紧跟着，“轰”的一声闷响传出，半空中云散雷消，善柔那庞然无匹的龙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难道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大哥他成功脱困了吗？脑际盘旋着最后的一个念头，善柔连恢复人形的力量都已没有，就这样似同永恒沉睡的状态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善柔！”一身撕心裂肺的断喝传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团熟悉的紫金光芒自魔网天罗阵中亮起。

“给我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