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长也不敢问,忙跟几个属下把所有廒房都打开。
老朱跟朱标两个人,照着册子每个廒房都看了看。
老朱还把每个廒房储存的粮食都拿起来尝了尝,才放下心来。
不管太仓的军粮仓如何,至少应天这个暂时是没问题。
老朱拍了拍仓长的肩膀:“你干的不错。你叫李冕。对吧。咱记得,从至正十五年就开始替咱管军粮了。还是李善长介绍你来的。”
李冕跪下,哽咽:“皇上竟然还记得,微臣死也无憾了。”
老朱说:“你跟了咱这么多年,官职还这么低,着实有些委屈你了。等咱回去想想,给你个更好的职位。”
朱柏暗暗感叹:一个人果然不会只有缺点没有优点。
之前他们那么讨厌李善长,如今有了胡惟庸这个比较对象,才知道李善长好太多了。
李善长虽然贪,又奸猾,可是用人办事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就比如这个仓长,比如之前很多官员。
而且李善长被言官们每日弹劾,每日谩骂,也从未真正动手灭了言官,都是被逼急了就反击一下,大多数时候都装死装怂。
难怪老朱明知道李善长贪,却还是要用他。
朱标也深受触动。
在刘伯温的影响下,他对李善长一直是很不喜欢的。
甚至想好了,如果老朱在的时候李善长不曾下台,那么他上了台第一个就要办李善长。
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幼稚和肤浅,看问题太片面了。
朱柏曾说过:“为君者不需要自己样样行,只要善用某一方面特别行的人就行了。”
而他在这方面既不如老朱,也不如李善长,甚至连朱柏也不如。
虽然老朱可能是说的场面话,可是朱柏却下了决心:这个仓长思路清晰,业务熟悉,老实本分,手脚干净。以后一定要重用他。
跟来的时候慢悠悠不一样,他们回去的时候策马一路小跑。
老朱和朱标回到宫里,先就叫户部把这两年的钱粮册子都拿来。
他们不直接要户部拿粮仓册子,是怕打草惊蛇。
户部也不敢耽搁,茹太素叫人用担子挑着册子,亲自送入宫。
放下东西后,他还向老朱拱手:“皇上要找什么,需不需要微臣效力。”
老朱说:“没什么,就随便看看。你去忙你的吧。”
老朱等茹太素一走,便对朱柏说:“来逆子,一起来查。只看太仓军粮仓的那几册,看看如今军粮仓到底还有多少粮。”
朱柏嘀咕:“这有啥好看的。儿臣看账本早就看够了。”
老朱本来还怀疑朱柏是知道什么内幕,所以绕了一个大弯,故意引着他们查这个。
现在看朱柏不情不愿,打消了怀疑。
他眯眼:“叫你来查你就来查。别偷懒。说不定你和你大哥很快就有活要干了。就是因为你看账本看得多,所以才叫你来看。”
其实朱柏早就想查这个,又怕老朱和朱标戒备。
他假装不情愿地坐下,这里翻翻那里翻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老朱说:“好好看。不然要错过重要信息。”
朱柏这才认真看起来。
等老朱和朱标开始认真查看账本。
他从怀里掏出笔和小本子,然后把一些数据记下来。
然后说:“诶?奇怪。去湖北的赈灾粮怎么会从军粮仓里出。”
去年的赈灾粮,都是按照朱柏说的,从各地调配,有借有还,根本没从官仓和军粮仓里出。
而且当时去湖北的粮食,因为赈灾官员赵乾的拖沓,压根没用上,照理说应该直接返还,结果军粮仓的账本上只有出没有入。
一来一去,几十万石粮食不知所终。
灾民没吃到嘴里,边关的将士也在饿肚子。
要么就是有人在用这个补亏空,要么就是有人贪了。
“呵呵,果然有猫儿腻。”老朱气笑了,然后咬牙切齿,“咱这样杀,竟然还杀不绝贪官。他们还敢对粮食下手。难怪漕运粮食到定辽总不够,原来是源头上压根就没粮食了。”
粮食这东西还跟盐茶金银铜铁不一样,因为百姓们人人种植,每天要吃,所以没法从源头上控制,也不能做标记。
哪里的粮食都是一样的。
所以只要能从粮仓里弄出来,就能卖出去,而且到了市场上流通也不会被怀疑更追查不到。
朱标也很生气,说:“父皇,让儿臣去太仓军粮仓走一趟,看看如今那里到底还剩多少粮食。沿江而下半日就到。”
老朱看了一眼朱柏,说:“打虎亲兄弟,你带上你十二弟,万一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老朱的意思是,坏人让朱柏来做。
而且朱柏脑子转得快,比朱标的应变能力要强。
朱柏皱起脸:“这查仓的事,大哥绝对能胜任,就不用儿臣去了吧。”
他绕那么大弯子就是不想碰这件事,结果老朱非要把他拽上。
到时候有什么事,又怪他抢了朱标的风头。
朱标见朱柏为难,对他拱手:“十二弟就当是帮大哥。有什么事,大哥担着,绝不怪你。”
朱柏又看了看老朱
老朱说:“嗯,不怪你。”
他们都这么说了,朱柏也不好再推托。
老朱又说:“把你那个金牌带上,万一有什么不对,就地正法,你们两不用犹豫也不用琢磨要不要报给咱。”
朱标和朱柏拱手:“是。”
老朱亲自从亲军都尉里点了五十个人跟着朱柏他们,并悄悄发密旨给吴祯叫他接应。
次日城门一开,朱柏和朱标就悄无声息从北门出去,在长江边上了朱柏的宝船,顺流而下直奔太仓。
朱标站在船头,眉头紧锁。
朱柏知道他在忧虑自己的未来和大明的未来。
江山辽阔,人的精力却有限。
老朱那么勤奋,能文能武,大明的能人那么多,却依旧有很多事情无法顾及。
盛世华裳也会有虱子。
贪官串通一气,瞒上欺下,相互提携,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倒是清官难做。
好比昨日见过的仓长李冕。
做了一辈子清官,没有出任何问题,老朱反而注意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