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官契一样的是三联,相比旧官契,还要加上买家姓名,房屋地块图纸和官牙局的收费凭据,官印。
朱柏又说:“父皇那日说,前朝所有档案都留下来了。偏偏这些宅子的卖家和中人死了,契根丢了。怎么就这么巧?”
朱标叹气:“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可是户部有登记册却没有契根。要是他们一口咬定丢了,如何是好?”
朱柏冷笑:“那不就是耍无赖吗?对待无赖用什么法子,比他更无赖啊。但凡查不到契根或是中人、卖家都到不了场的宅邸,就直接收归朝廷所有。大哥压根不用解释。你是太子,未来的九五至尊,如今只对父皇负责,以后只对自己负责,不需要跟其他人解释。”
他知道老朱在考验朱标,当然要帮朱标了。
不然朱标通不过考验,他还玩个屁啊。
朱标如醍醐灌顶。
长期以来,他就一直以仁慈为本,为别人考虑太多。
特别是这个时候,那些伪造房契的人沆瀣一气,串通起来坑蒙拐骗,压根就不讲道理。他还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朱标问:“还查下去吗?”
朱柏说:“查到是谁又如何?他们不会认的。只要想办法让他们最后得不到房子白费功夫就行。”
他不好直说,最后查出来的人,很有可能就让朱标承受不了。
毕竟有胆子指挥户部干这些事的人,一定自认为后台很硬。
“好,那就不浪费工夫了。”朱标点头,拍了拍朱柏的肩膀,“谢谢十二弟。帮哥哥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朱柏咧嘴一笑,恢复了平日的天真无邪,歪头说:“大哥请我吃红烧蹄髈吧。”
朱标忍不住笑出了声:“行。”
这家伙真是分裂得很。一会儿阴森老辣,一会儿天真可爱,转换起来毫无痕迹。
朱标请朱柏好好吃了一顿,才回宫。然后直奔御书房找老朱。
老朱正在廊下逗笼子里的鸟,看朱标兴冲冲回来了,心里暗想:诶?看来这小子今天查得还挺顺利的。
朱标冲老朱行礼:“父皇。”
老朱问:“查得如何。”
朱标:“没查出来。”
老朱惊讶的挑眉:“昂?怎么回事?”
朱标说:“不查了,没有用。”
老朱:“哦。”
朱标说:“儿臣打算把查不到契根的房契全部定为假房契,宅邸直接收归朝廷所有。”
老朱更惊讶,转头看着朱标:诶?这小子这出去一趟,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咱一直以为只有朱柏那个逆子才会这么说话。
老朱想了想问:“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朱标说:“父皇说过,前朝的文书档案都保存得很好,所以压根就不会存在契根找不到。找不到就是假的,不用费劲掰扯了。”
老朱心里立刻明白了:肯定是朱柏跟朱标说了什么。
不然朱标下不了这种狠心。
其实老朱挺高兴的。
因为朱标缺的就是这种无赖精神和决断力。
他点头:“好,咱支持你。”
朱标说:“父皇,请您把这个当作命令在朝堂上宣布。到时候反对得最激烈的,就是利益受损最严重的。”
老朱冷笑:“是啊,咱也想知道,谁有这么大本事。”
次日老朱在朝堂上宣布这条新规定。
户部的人像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反而是常茂,也就是常遇春的长子,站出来说:“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从前朝办理最后一份官契至今,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就算是卖家能在战乱中幸免,多半也老死了。若是因为这个就不认官契的话,恐有损朝廷的威信。”
朱标凉凉看了一眼常茂。
常茂竟然也有份?!
这可是我的大舅子,我的发小啊。
难怪朱柏说不要查了。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朱标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朱柏。
朱柏这会儿百无聊赖用指甲在抠那个玉圭上的纹路。
然后康茂才之子康铎又站了出来:“臣赞成郑国公的话。不可一下全否认。”
朱标暗暗冷笑:是了是了。康茂才前朝集庆路水军主帅,家里肯定有几份之前城里的房契,比着做就是。
老朱冷冷望着常茂和康铎。
那两个人意识到不对,都低下了头。
他们两有个共性,就是父亲都是开国重臣,然后为老朱战死。
老朱看在他们父亲的面子上,平日里对他们要宽容许多。
朱标跟他们关系也很好。
这让他们有一种错觉,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他们这会儿被老朱盯着,也意识到一点:威胁到皇权的时候,再大的功勋都是云烟。
老朱说:“你们为何只反对,卖家中人不出场这一条。莫非是已经把契根和交易档案都伪造好了,不怕咱去查?”
那两人吓得一下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皇上,臣惶恐,臣不明白。”
老朱懒得跟他们掰扯,森森扫了一眼朝堂:“你们这些人,胆子挺大的啊。咱杀了一批又一批,你们照样敢伸手。”
李佑脑门子上全是冷汗。
老朱说:“从今日起,咱就把话放这里。湘王说这个房契算数,那就算数。湘王说,不算数,那就不算数。”
朱柏抬头:“嗯?”
刚才好像听见老朱点他的名了。
刘伯温他们暗喜。这就等于把百官的怨气都引到朱柏身上去了。
李善长暗暗咬牙:果然又是你这个臭小子。
朱柏已经无所谓了,其实本来也是他说了算。老朱这会儿只是明确了这一点,让朱柏的权利更明确了而已。
李存义站出来:“湘王权力太大,恐怕不妥。”
老朱:“咱的儿子,权力再大也没什么不妥!若是觉得手里的房契禁得起推敲,怕什么查验?!咱奉劝各位一句,不是自己的东西,手别伸那么长。到时候丢了性命,贪再多也享受不了。”
下面一片死寂。
老朱说:“咱当年可是把所有档案好好保存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弄丢了,就是玩忽职守,有什么脸来辩驳。下次再说什么契根丢了,所有户部官员直接拉去砍头。”
户部的人个个腿软心慌得厉害。
这事原本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利欲熏心,脸皮也就厚了,还管它什么道理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