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率军,飞速赶到,只见尸骸遍地,血流成河,死去曹兵大多支离破碎,死无全尸,由此可见,此地经历了多么激烈的战斗。血染的战场上,却没有见到曹军一兵一卒。张飞大奇,打马上前,却见不远处一人半跪于地,以双刀插在地面以支撑身躯,两柄长枪贯胸而过,死死的钉在此人胸前。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血战曹仁之陈松!张飞见陈松这个模样,大吃一惊,下马飞奔上前,扶住陈松,大叫道:“陈松!陈松!你支持住!我这就带你回去疗伤!”但陈松却一动不动。
陈松部将也上前来,见陈松满脸鲜血,额头的青筋还未消下去,十分狰狞,吓了一跳,然后才去探陈松的鼻息,不禁大喜:“陈校尉还有气息!”张飞连忙道:“好!速速带陈校尉回去疗伤!”
于是,张飞一把将陈松扶了起来,却感自己手背被人按住,却是陈松。陈松按住了张飞的手背,以极微弱的声音道:“张将军,曹军何在?”张飞放眼望去,哪里还看得见曹军?于是道:“曹军尽退矣!”
陈松脸上露出了笑容:“是么?太好了。”说着,陈松便咳嗽不止,却没有血吐出来。张飞大惊:“你挺住!挺住!”张飞深怕陈松被长枪贯穿的伤口血流不止,急忙伸手按住,但就这一按,张飞脸上失色,因为张飞没有摸到有一点血流出来,陈松的血,竟然早已流干!
张飞心中剧痛:“陈松,你一定要挺住!我这就带你回去医治!你一定没事的!”这身长八尺,在当阳桥三喝退曹军的黑脸英雄,话语中竟然带有一丝呜咽。
陈松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没用了,我自己清楚,这是回光返照,曹军既然已经退去,我的任务也完成了。”陈松的话没有一丝停顿,血已流干的情况下能如此说话,非回光返照所不能也。
陈松忽然捏紧了张飞的手,抬头看向张飞:“张将军!无论如何,要战胜曹操!”张飞紧闭双眼,强忍泪珠,点了点头,回答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赢!”陈松听了,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双眼慢慢得闭了起来,那个笑容却仍未散去。
陈松率兵五百,抵抗曹仁五千铁骑,使得刘备营寨安稳,未伤元气,让杨溢给曹操献的这个计谋没有得逞。然而,这却是陈松用命换来的平安,陈松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武艺再高之人,在乱军之中,也只如沧海一叶。
兵力如此悬殊,陈松没有逃避,反而不惜走火入魔,以一人之力斩敌三千余人,虽然陈松最后被两柄长枪贯胸而过,但曹仁五千铁骑损失过半,陈松又替刘备争取到了短暂却宝贵的时间,使刘备军有所准备,偷袭已无法实施,只得撤离。曹仁临走时,回头看着半跪于地的陈松,凝视良久,叹道:“真乃当世之英雄。”陈松就算流干了血,也要坚持等到刘备率军赶来,才能安心。正是那:
夙夜醉酒携部众,单刀横拦万马丛。
身碎血流何曾惧?一腔热血在心中。
陈松死去,张飞心中悲痛,高声道:“将陈校尉带回营中!”然后又命人将自己捆绑,缓缓向营寨行去。
回到营寨,众人见张飞自缚,带着陈松的尸身回营来,尽皆失色,关羽、赵云面上更是难看。张飞走入中军大帐,跪在了刘备的面前,失声哭道:“大哥!我去得太晚,陈校尉已遭不幸!请大哥将我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若不是关羽、张飞、赵云同时醉酒,陈松也未必会遭此大难,张飞更是深深自责。关羽与赵云心中也十分难过,一起跪在了刘备的身前,齐声道:“我也愿受军法处置!”虽然三人都是出于自责,甘心领罪,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刘备又岂能降罪三人?
刘备深深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将三人扶起,又替张飞除了绳索:“就将与曹操交战,处处需仰仗二弟三弟与子龙。陈校尉之死,你三人难辞其咎,须得戴罪立功,击破曹军,才不枉费陈校尉的牺牲。”
陈松身死,三人都十分难过,刘备竟然不怪罪,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悲痛,一起点了点头。刘备走出营去,见了陈松的尸首,此时贯穿陈松胸口的两柄长枪已被取出,只留下两个血窟窿。
刘备见陈松浑身上下尽是鲜血,心中大是悲伤,闭目抬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唉,我军疏于防范,让曹操有可趁之机。陈校尉识破曹操诡计,以血肉之躯,独退前来劫营的曹兵,使得我军未伤元气,居功至伟啊。”
然后转过身子,下令道:“将陈校尉厚葬,待破曹之后,再好生拜祭。”说完,刘备走入帐中,下令不准打扰。刘备一个人面壁而立,连声悲叹,强忍已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先是夫人被逼投井,又是小圆小山舍身救子,现在陈松又舍命保其军寨,将士连番死去,刘随怎能不心痛?人前不可流露,唯有独自伤怀,这便是为君之道。
陈松已死,关张赵三人不敢再有丝毫怠慢,亲自率兵巡哨,并派探马探到四周五十里距离,以防曹军再有行动。陈松的战死,不仅保刘备营寨安然无恙,更给刘备军中带来了严密的防备,保证了孙刘联盟不被打破。
曹仁退兵而去,需得先想曹操汇报。曹操听得曹仁归来,哈哈大笑,对众人道:“曹仁将军得胜归矣!”于是站起身来,只待曹仁进帐。过了片刻,曹仁缓缓走入帐中,神情凝重,看那脚步,似举步维艰。
曹操呵呵一笑,道:“曹仁将军,此行可顺利否?”曹仁跪倒在地:“末将有负丞相所托,请丞相降罪!”此言一出,帐中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曹仁此行十分隐秘,竟然会失败,曹操也颇感意外,问道:“怎么?莫非遭遇关云长张翼德等猛将激烈顽抗?”
曹仁摇头道:“非也,我所率五千铁骑,被巡哨士兵发现,与之一战,虽然全灭敌军,但也损伤大半。”众人听了,更是吃惊,巡哨兵最多不过五百,竟然能让曹仁损失大半兵马,这统领之人定然十分厉害,曹操“哦”了一声:“莫非你是遇见那再长坂坡中独身救阿斗的赵子龙不成?”
曹仁满面羞惭:“统帅之人,不是赵云,之前从未见过,不知姓名。此人单枪匹马,杀我铁骑如砍瓜切菜,虽然体力不知被我军所杀,但也杀死我大半军马,十分勇猛。”曹操听了,勃然大怒,拍案道:“哼!你竟然会因一个无名之辈的阻挡而失去良机!该当何罪?”
曹仁见曹操动怒,也知道自己这一仗打得太不漂亮,低下了头,不敢回话。曹操南下以来,所向披靡,刘琮举众投降,只有刘备负隅顽抗,这次曹仁又被一无名之辈逼退,曹操更是气恼:“来人啊!把曹仁推下去斩了!”
众人一听,急忙替曹仁求情,杨溢也拱手道:“丞相,曹仁将军乃我军大将,岂能因一时之败而斩之?往丞相开恩啊!”曹操见众人都替曹仁求情,冷哼一声:“念你往日功劳,便饶你一命!你速回江陵驻守!”曹仁千恩万谢,退了下去。曹操心烦意乱,手一挥,命众人也退了出去。
天色渐渐明亮,四周也能看得清事物了。杨溢从曹操帐中出来,急忙赶上曹仁,叫道:“曹仁将军,稍待!”曹仁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见是杨溢,一拱手:“今日多亏雄之求情。”杨溢“诶”了一声,道:“将军说的哪里话?”顿了一顿,又问:“敢问将军,昨夜所遇之人,怎生模样?”
曹仁道:“夜色之下,难以认清,我也不太清楚。”杨溢“哦”了一声,又问:“那他使的什么兵器?”曹仁道:“此人使单刀。”杨溢听了,心中一宽,拱手道:“多谢将军。”曹仁回了一礼,转身离去。
杨溢心道:“太好了,不是性游。”在杨溢的心中,刘备的手下除了关张赵三人,就是刘随有这样高的本领了,但刘随擅使长剑,所以听曹仁说那人使单刀,心中一块大石便放了下来。
转念一想:“既然不是性游,又不是关羽张飞赵云,那还有谁如此厉害?”杨溢仔细思索,突然想起一人来:“啊!楚前辈的弟子陈松!”杨溢又想了一想,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不禁叹了口气:“唉,又一故人走了。”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的事情,先是小圆小山,后是陈松,这场战争再打下去,究竟还会有多少人丢掉性命?杨溢想也不敢想,现在杨溢最想的,就是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徐庶独立江边,抬头望天,心道:“唉,本来借杨溢之口献计于曹操,却不想曹操半途而废,没有一举消灭刘皇叔,现在孙刘已成同盟,曹操又志得意满,如此下去,曹操必败无疑!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