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义父也舍不得你去,你要乖乖地呆在那里,学些护身保命的武功,将来安家社稷,报效皇上,也好了却为父对国家一番忠心,也好慰藉对你的一片苦心哪……”
“义父,孩儿知道了,孩儿定不负义父厚望。”自晚上听义父说起明日去拜师,回到屋子后一直有些惆怅,姨娘赶我走,义父要把我送去别地方。不敢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义父说出口,只是低头。
“唉,宝儿啊,义父知道这样有点让你为难,也没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希望你能体会为父的苦衷啊,为父老啦,将来我的这一切,还要有你继承下去。”
亲情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尊重,连亲情都尊重不了,和陌生人有什么差别?连尊重对方都没想过,怎么让对方去接受你的立场?
“是,义父。”阿宝平静而又有点不舍,心里深深感激。魏听白对他真的很好,没有父母的孩子,现在有了小青姨娘的兽衣,和站在他眼前现在如此苍老的义父,这几天的相处虽不长,却是珍贵。
魏听白拿出一条青珑挂珠链,挂在他脖子上,链子中间穿着一圆形玉片,上有小小“魏”字,“魏”代表了宝儿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我儿,为父明天亲自带你登门青丘山造访,好好休息吧。”
“义父,慢走……”
“宝儿,明天你不要穿身上这件兽衣了,免得让人家笑话我魏听白的儿子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在阿宝快关门的时候,魏听白转过头,特意叮嘱了一声。
“义父,孩儿知道了……”见义父已走到椭形拱门,人影不见。
阿宝低头苦笑一下,摸了摸胸前的那条项链,六岁孩子的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气。
风自飘零,雪自落,外面的天空,是不是和山村里一样无暇明朗?潇潇冷雨自散开在雪地间,“滴答”之声被无声的夜吞噬在下一个天亮。
一条街道,在风雨雪的洗礼下,一队车马行进在以往本是喧声杂步的冷清中的北叶街。
几个扫着自家门前雪,敲整着屋上残冰瓦的老人,和几个在清晨雪地里玩耍的小童,有意或是无意的看着辇车的老者和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
“刷刷刷刷刷……”,门前积雪发出抗议的阻力,沉重了手中的扫把,“得得得得得”马儿的脚步,在厚厚的路面上发出冷冷的声音。
“啪嗒……”一声,一张屋檐上的瓦片不小心在冰檐中走失,一地破碎。
“快看,快看,魏府家的马儿好大,车上的人真神气……”少许路人在背后偷偷指指点点。
人靠衣装马靠鞍,越是有地位的人,被议论的也就越多。小至穿着衣帽,大至所趋事态,都会被人关注,成为茶后酒时的话题。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阿宝今天格外引人注目,黄绸白缎,玉青辇车,衬托出他那张分外俊雅的小脸和神秀敛慧的气质,仿佛他才是辇车上真正的王者。
“听说这孩子是魏大人的螟蛉子,魏大人可是全国最大的车马长卿,更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小道消息称,魏大人还是三皇子殿下景原勃的老师呢。”路人甲悄悄地咬着路人乙耳垂子。
“真的啊?”路人乙张大了嘴巴,这么得了?官越大,背景就让他们不够看了,还有这个孩子,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有了魏听白魏大人这样的靠山。
“走走走,人家威风关我们什么事,有本事你今天去蓝三赌坊赢个百儿八千的回来,去香露楼威风个够。”路人丙拉起他们,满怀斗志的出发。
各人自有各人事,风光之事,或激发一些人更踏实求上进,或“勉励”一些人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来获取,攀比的心理,在别人眼中分不清背后的利弊,也盲目了眼前的不停落脚的行人,威风过后,剩下的那些,给谁看?
“义父,他们看我眼光怪怪的,我穿着着身衣服,很奇怪吗?”还是觉得,小青姨娘的兽衣温暖。
“宝儿,你今天穿得很好,他们是在羡慕你呢,哼,现在除了当今皇上,还有谁,敢和老夫同坐一辇……”魏听白舒意地享受别人的眼光,一脸得意。
“他们……很怕义父吗?”看到几个侍卫撞开几个围观的路人,一小孩被推翻,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他的父亲却是不敢怒眼,抱起孩子,看了眼这里,慌忙退走,阿宝小心地问起义父。
“一群市井顽夫而已,别去在意他们的眼光,宝儿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碰到什么人,不要太感情用事,知道了吗?”这也是魏听白所担心的,阿宝对那件兽衣念念不忘,说明他是一个重感情的孩子,重感情固然好,也要对自己人重感情,不然枉费老夫的栽培了,虽然有些利用,自己儿子不利用,那还有谁可以利用?
一个是奸猾多疑的老人,一个是单纯如水的孩子,在一群路人的眼光送别下,升起来一轮白日,清影如脱尘的发出温暖,隔空了一段又一段的脚下路程。
“魏大人,前面是一座穷山,听说那里有鬿誉(注一)出没。大人,你还是回去,我们几个护送小公子前去,足够了。”侍卫统领保凡小声说道。
“放屁!,老夫怎么放心得下?保凡,传令下去,各分三小队,一小队十人,由三字回车马阵型,护住驾辇,派剩下的二十人轻装出骑,马不停蹄赶往青丘山,以求接应。”魏听白虽然奸诈,长时间积累下来的果敢,遇事不乱的气节还是有的。
“众兄弟听令!列出三字回车阵,保护大人公子,如海,你带领十九人连夜赶往青丘山通知其下门人,以求快速支援!”保凡统领一声令下,末了,再加一句:“纵有万般惊险,也要牢记魏大人和少公子的安危!沿途不得有误!”
“得令!”众部下纷纷出列。
肃穆作揖:“大人,少公子,坐稳了,我们要追鞭赶马,绕过这座山。”
魏听白镇定自若,去往青丘山的路途远而涉险,四伏危机,为了宝儿,他决定冒险走一回。
一路无阻,众人驻地稍微小息,被太阳催促着白夕将之,行进在一弯山勾。
但见一地白骨,一个衣衫凌乱不堪,却遮掩不住傲人双峰和隐隐洁白细腻皮肤的一少妇,坐在一副粼粼白骨旁,任由呼呼北风肆其体躯,掩面嚎哭。
阿宝远远望见,靠近义父身边,魏听白大笑,也不遮住他眼睛,拍拍他肩膀,示意不要惊慌。继续赶路。
想魏听白也是风月之人,为何对这少妇无恻隐之心,却是青丘路上白骨多,早就听闻一些山妖精怪化为年轻女子,勾引前去拜师的路途男子,也是魏听白熟知常理,白骨无肉,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一个弱弱女子在一堆没有任何血肉的白骨旁大声嚎哭,这不是精怪还是什么?也幸亏魏听白没有被美色迷惑,不然青丘山还未到,路途之上又要多出一堆无名白骨。
“呼啦”,那少妇见这对车马呼啸而过,理都不理她,嘴角忽裂,狞笑连连。跳跃至隐蔽山沟,等待起了下一次的拜师青丘的迷路男子。
“义父,刚才那个姐姐哭得我好伤心,我……”阿宝心有余悸,想起了那些白骨。
“宝儿,以后的路为父不在你身边,切忌要看清身边的没一个人,可怜的人,并不是她,而是那堆白骨,被精怪迷惑的白骨。”魏听白为刚才的定力深感欣慰,有了儿子,还要什么女人?魏听白老年得子,虽不是亲生,却视如己出。七情六欲全加在阿宝身上,天下父者,不少如此。
“哦……”虽然不怎么懂,却也觉得蹊跷,仔细一想后释怀,一个大姐姐,怎么会在白骨堆前大声嚎哭,就不怕妖怪再次来吗?刚才还不小心的瞥了以下那里,那些白骨明明已经过了很久,其中还有一些都已经发黄了。
“啊!义父我知道了,那个大姐姐就是妖怪!”大叫出来,魏听白欣慰中满意地点点头。因为阿宝的那只小手,到现在还紧紧抓着他的大手。
一夜无语,黎明娓娓追随天角一际微微白。
一条婉转长河,断开了去路,赶路了整整一天的众人,就此小憩片刻。
矮木丛里悄悄透出一对惨绿的光芒。
一个侍卫凿出河上结着的厚厚冰块,煮了滚烫一壶热水,分与众人喝下,驱赶寒冷中的疲惫。
“保凡,不知这冰块能否承受得住车马辇座之力?”魏听白见此河延绵一望无边,不由皱眉,绕过了鬿誉出没的穷山,却不想偏离了正道,过冰河,是眼下唯一之举,粮食最多可以维持三天,绕过冰河?除非一天只吃一顿……
“回大人,属下刚才已探摸查过,可以是可以,就是要大人和少公子下辇车,亲力步行了。”保凡有点激动,接过魏大人递来的一条兽腿,也不急着吃,回头拿给众兄弟们分着吃了。
魏听白仔细端详了一会冰床,忽然一个发力,重重在上面跺了一脚,冰河无动于衷,这一脚,虽比不上千斤,也有八百,满意舒眉。
“义父,给!”一碗冒着热气的开水,魏听白痛快地喝光。
“宝儿,等会为父和你一起走冰床,你怕不怕?”
“有义父在,我什么都不怕!”
休息够了,阿宝在魏听白满是老茧的大手中,脚下有点滑,心里很踏实。保凡牵着辇车远远跟在后面,其他人各自牵着一匹马,分开一段距离挺进。
走至河中心,阿宝一个趔趄,被魏听白一个马步站稳,紧紧地抓住他,阿宝抬头看到了魏听白眼中的少许担忧,露齿一笑,“义父,我没事呢。”
“砢……砢……砢,砢……”“不好!是师鱼!(注二)大家快走!”保凡惊呼大喝,隐约看见冰床下有几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拼命地撕咬着冰块,足有一人身高的冰块,裂起一条条碎缝。